48、中计了
我没找她算账都算好的。
她倒是还有脸面来这里指责我，我妈面色阴沉，她压低嗓音：“沈月初，你比你爸还犟呢！”
“这里不欢迎你。”我下逐客令，不想跟她吵什么。
有些事情，争吵是不会有结果的，起码在这件事情上，我不会再跟她吵什么，从一开始的三观就不一样，她想要顾长朔死，完全不顾我的安危。
我不想顾长朔死，我想要他陪在我的身边。
“沈月初，他会害死你的。”我妈狰狞着一张脸，“他是鬼，会把你一起带走的，鬼哪有好心的。”
“你扪心自问，你陪过我吗？起码顾长朔会陪着我。”我哽咽着出声，咬着下唇，不让自己哭成来。
我不想在她面前变得那么狼狈，不想被她看低，我贪恋那种陪伴，是旁人不会懂得。
我从小到大缺失最多的就是这种陪伴，哪怕顾长朔爱得不是我，只要他愿意陪我到老，我都心甘情愿，更何况，我已经爱上他了。
“你……”
我妈语塞，她站起身来，逃也似的从公寓离开。
她大概没有想到，有朝一日我会冲着她吼，而且还是这些话。
我倒在床上，眼泪簌簌，湿润了一块床单，泠夜坐在枕头那儿，伸手替我拢去耳根处的碎发，他的手指冰凉，说着：“阿娘不哭，她不会懂得。”
这种孤寂，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，我跟泠夜都经历过，所以更懂。
我深呼吸一口气，拍拍泠夜的肩膀：“我没事，你早些休息。”
“不，阿娘心里委屈。”泠夜说着，抱着我的手臂，“泠夜也不会自己一个人玩闹的。”
泠夜给我唱歌，唱得却是上个年代的歌曲，他说以前在墓里听到有人唱过，是邓丽君的《甜蜜蜜》，那是他唯一听到的人声，可惜那个声音很快便没了。
他说那人死在沈家墓园里头，他以为有人来陪他了，可惜没有。
“甜蜜蜜——你笑得甜蜜蜜——”
他唱的有模有样，一瞬间将我坠入低谷的心拉了上来，我躺在床上，跟泠夜一起唱歌。
我们所追寻的东西不一样，有时候难免会有歧义，我懂我妈的心思，可我不会原谅她的，她不知道蛇妖将我压在身下的时候，我脑子里想的是什么，我想一死了之。
我不想继续这样下去。
那晚我做了一个很混沌的梦，梦里我妈抱着我，在草地上晒太阳，她给我讲故事，时光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从前。
在他们还没有争吵的时候，其实我很好奇我爸到底在追寻什么。
所以趁着周末，我带泠夜一起去了博物馆，关于西凉古镇的展区，从早到晚都有不少人，西凉本是一个古国，在历史上鲜少有记载，如果不是当初顾家军阀不小心踏碎了其中一个墓门。
这古墓怕是很难被人发现。
博物馆里面的东西很少，多数都是后人靠着想象捏造的，有一个门厅里头放着几个蜡像，还有一口棺材，棺材里头的蜡像栩栩如生。
我站在那儿，环顾四周，泠夜却拽着我往棺材那边去。
“阿娘你看，她头上戴着一根簪子。”泠夜低声道，那做工很好，很细致，簪花雕刻地格外精致，是凤凰的模样，还有几朵花儿缭绕。
我微微蹙着眉头，想再往前面一步，却发现那儿被隔着。
来这片展区的，多少是冲着女尸而来，想要一瞻她绝美的风采，传闻那女尸不会腐烂，生得倾国倾城，从蜡像上的确能看得出来，可却少了几分灵动。
“走吧，没什么好看的。”我轻声道，牵着泠夜往外面走得时候，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泠夜本想去买糖葫芦吃，可我却想看看，叶展琛来这里做什么，是偶遇还是别有用心。
叶展琛拿着两个甜筒往前面去，我看到站在他身侧的女人，两人有说有笑。
那女人不是别人，正是宿舍里的郭琳琅，我错愕地站在那边，如遭雷击一般。
之前林倩说过，郭琳琅最近谈了一个新男友，还是个有钱的富二代，如今看到叶展琛我难免会联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，他亲昵地替她提包，又拂去她额间的刘海儿。
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密无间。
我心底有些不爽快，叶展琛不是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我妈吗。怎么转眼就跟别的女人一起在这里约会。
我实在恨地很，可脑海之中浮现出我妈那副面容，我们吵了，我不该去管她的闲事。
“阿娘，这里面太热了，咱们什么时候出去？”泠夜奶声奶气地问道。
我愣了一下，忙从发呆之中抽离出来，我摸摸泠夜的头：“不着急，阿娘有点事情要处理，泠夜陪着阿娘去吧。”
“好。”泠夜倒是乖巧，不哭不闹。
我尾随那两人过去，他们在博物馆里转了一圈，郭琳琅嫌弃博物馆无聊，提出要离开，叶展琛倒是细心，一路护送她过去，他们上了车之后，我便没有继续再追踪了。
可我心里多少不舒服，我给林倩发了条微信，问她郭琳琅到底跟谁在一块。
如果叶展琛背着我妈跟郭琳琅搞在一起，我又该怎么做？
我心里烦得很，走来走去，走到我以前的家门口，我摸了口袋，钥匙还在。
那门上的锁都落满灰尘，家里平素没有人回来，可钥匙孔上面还有一道崭新的痕迹。
我取出钥匙开了门，跟泠夜一起进去，这屋子略微有些阴暗，常年拉着窗帘，不见阳光，我刚进门的时候，被坐在地毯上那个身影吓了一跳。
“啊！”
那人听我的声音，缓缓抬起头来。
这房子要么闹鬼，要么回来的人是我妈，我没想到她会回来，她的脸色苍白，看着神态不对劲。
“月初，你怎么回来了。”我妈冲我过来，满身酒味，给我弄得有些难受，“你爸今天要开会，晚点回来陪你，你不哭不闹啊。”
我妈倒在地毯上，整个人的情绪很奇怪，她披头散发，喝得醉醺醺，跟我说这些话。
“妈你喝醉了。”我往前面走了一步，我妈挥手。
“没有呢，你爸这几年经常出差，他说退休之后带我们回乡下。”我妈嗤笑着，她倒在那儿，嘴角勾起一抹明媚的笑。
她笑得很开心，像是在希冀。
我的心底起了一丝不忍，我不想上前打碎她的梦，我爸早就不在了，我看她抱着以前的照片，忽而就哭了。
我妈哭得动容，我坐在旁边：“妈，你想爸爸吗？”
低沉的哭声慢慢变响，我妈一直在哭，她没有回我的话，我知道，她是爱过我爸的，哪怕我爸抛弃她去追寻所谓的梦想，她也爱着他。
我妈在地毯上睡着了，均匀的呼吸声传来，我怕她着凉，把她搬到沙发上。
我跟泠夜一起上了阁楼，以前从来没有去过那里，我爸平常办公的地方，也不会允许我上去，可如今我却要来探寻我爸的秘密。
泠夜一把拽开那个锁，他看着我：“阿娘，里面好像有些奇怪。”
“嗯？”
一层厚厚的灰尘，还有一股霉了的味道，我往里面进去，我以为里头会堆积很多的东西，可我发现我错了。
里面空空荡荡的，只有一个书架、一张桌子和一张床，桌子上放着一个黑匣子，底下有几个抽屉，我伸手去开抽屉，泠夜说这里被人搬过，我也看出来了，满地都是移动过的痕迹。
包括桌子上那些灰尘的痕迹，我爸的东西被人洗劫了吗？
我扣动那个抽屉，被锁上了，泠夜粗暴地将其拽开，从里面调出一个小笔记本，是我爸的字迹，我没多想就把它放进口袋，其余的地方没有多少东西。
倒是堆了一层厚厚的报纸。
这屋子里阴森地很，因为是阁楼，鲜少有人上来。
我的视线盯着那个黑匣子，不知道该不该去开，无灯道长告诉过我，我爸得了那根簪子之后，才迷失心智。
他们以前进去过西凉古墓，见过那具女尸，他们活着回来，过了几年正常人的生活，可是我爸还是抵抗不住那些诱惑，他又一次去了。
这一次跟着灵调局一起去，再没有回来过。
我伸手，吧嗒一声，那黑匣子弹开，里面放着一根金光闪闪的簪子，泠夜激动地很：“跟之前看到的那根一模一样唉。”
“是啊。”我应了一句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，这簪子做工精细，没有一处磕碰。
它的下面被一根红布包裹着，浑身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。
我还来不及细看，就被空气里弥散着那股奇怪的味道给弄晕了，脚软了下去，四肢都没有力气。
我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，人已经倒在地上，我晕倒之前听到泠夜喊我的名字，他用鬼牙咬我，都没有将我咬醒。
我知道自己中了圈套，也痛恨自己怎么这么轻易就中计了，明知道有诈，还这样一头栽下去。
我是高估自己的能耐了。
……
再醒来的时候，身边一股浓重的药味儿，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，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叶展琛。
他将我绑在柱子上，扣得很死结。
“不用挣扎了，你挣脱不开的。”叶展琛冷声道，他满脸不屑地看着我，“越挣扎会越紧，收缩紧了你会更疼。”
“你想做什么？”我抖了嗓音，不知道叶展琛绑架我有什么目的。
他嗤笑一声，从腰间拔出一柄刀子，叶展琛倚靠在那儿：“自然是想引那人出现，没想到你身边倒是卧虎藏龙，那小鬼是个不错的药引，炼化一下也是一只不错的鬼胎。”
“你把泠夜怎么样了？”我僵住，连泠夜都不是他的对手。
那么叶展琛到底是什么来头，他的本事真有这么厉害吗？
叶展琛像是看穿我的疑惑一样，他在那儿转了一圈：“这是天青医药的总部，那小鬼自然被囚禁起来了，它很危险，还伤了我。”
叶展琛摸了摸脖子，那道有一道血痕，很深的血痕，伤口格外的狰狞。
他一改往日谦和的样子，不再是世人眼中校草的模样，反倒是狠厉，眼底还有一丝杀气。
“天青医药周围布了天罗地网，只等你的冥夫入网，我们集团需要一个冥夫来研究。”叶展琛轻笑一声，“人类自古以来，在长生这件事情上，花费了不少心思，天青医药自然也是这般。”
我蹙眉，自然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。
是顾长朔。
活了那么多年的顾长朔，叶展琛要以我为饵，诱使顾长朔入这个圈套。
“你做梦，你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。”我寒声，不想顾长朔来冒这个险。
叶展琛嗤笑一声，他的手落在脑袋上，他指着脑袋：“我当然不会硬拼，靠这里，他在乎你，自然会来送死。我告诉你吧，小可怜，这儿布置了天罗地网，就算大罗神仙来，也不能逃出去。”
“你卑鄙。”我啐了一口，冲着他骂道。
叶展琛却要我省点儿力气，等着一会儿跟顾长朔重逢，好好珍惜死前的时光。
“我研究过顾家，也研究过顾长朔，如果他生在现代，何尝不能成为一个伟人，可惜呢。”叶展琛嗤笑，“他活在那军阀混乱的年代，只是一枚被顾家掌控在手里的棋子，他这般落寞，活个千万年又有什么意思。”
叶展琛说我傻，他说我不过是顾长朔万千长河之中一个乏味的调剂品。
我不理会他。
叶展琛自顾自地说了很多，他说以前最喜欢听沈教授讲课，之所以那么痴迷这些都是因为我爸从前给他们说起西凉古墓的事情。
“老实说，还是你爸给了我启蒙。”他笑笑，一脸的狰狞。
“所以你就去勾引我妈，接近她，拿到我爸生前的东西是吗？”我心底难受地很，这个渣男，死了也是活该。
叶展琛摇头，他笑了。
“你可能不知道，璇儿承袭的是阴阳道术，她是会通灵的女人，可不是寻常人的后代。”叶展琛轻声道，他说他对璇儿是真心的，绝对不是玩玩，这点我可以放心。
我错愕，简直惊呆了。
“阴阳、通灵？”我喃喃，反复念着这两个字。
“是，不然她也不会进入天青医药，她是家族派来这里帮我们天青医药的。”叶展琛倒是说了不少，连我也不知道的秘密。
我以为我妈就是一个普通人，她从前那么反对我行走阴阳，可没有想到，她自己却也是个道法恒通的人才。
我不知道是该惊讶还是该懊恼，心里那一块难受地很。
叶展琛面色轻松，问我有没有饿，有没有渴，他可以帮我解决一下这些需求。
我不理他，有些想不明白这件事情的发展过程，我妈晕倒在家里，是引狼入室，还是她也是策划人。
“叶展琛，我问你，我妈她知道你把我捆起来吗？”我拧眉看着他。
叶展琛不说话，他嘴角的笑意颇深，他反问我一句：“你觉得呢？”
“我问你话，你回答我啊！”我寒声，厉吼一句，实在想不通我妈这是为了什么，就那么看不惯我跟顾长朔在一起吗？
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诡异，如果单纯只是这样，倒还是会有些许感动，可若不是因为这样。
从叶展琛告诉我，我妈是个通灵师，她也能行走于阴阳之间开始，我就觉得这件事情，不是面上看着那么简单。
顾长朔找上我，我与顾长朔在一起，是不是碍着他们什么了？
突破天际的脑洞，在翻滚，我实在想象不出来，到底是哪一种可能，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，对我而言都是无比残酷的。
“你别多问，只需要乖乖配合我们就行。”叶展琛嗤笑道，“到时候我会把你们一家人都放在一起，算是作为同窗的一点心意。”
我心口冰冷，抽搐地难受。
我上辈子是早了什么孽啊，这辈子被家人一次又一次的出卖。
心头疼得在滴血，叶展琛在等着顾长朔落网，可一直等到天黑，基地里头亮起灯来，都没有看到半点顾长朔的踪影。
他不出现，叶展琛也拿我没办法，我被捆地难受：“能不能让我见我妈一面？”
叶展琛蹙眉，眼底满是警觉。
“我被捆着呢，也出不去啊。”我轻声道，叶展琛还是给我叫了我妈过来，她来的时候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，面色清冷，完全不是从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。
“宋女士好演技啊。”我笑笑，“连亲生女儿都骗呢？”
“月初，我是为你好。”我妈寒声，依旧是这副说辞，实在是听得耳朵长茧了，我难受地很。
“为我好，你看我现在好不好了？”我笑道，怒目瞪着她，“你要是为我好，就把我放了。”
“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，除非顾长朔死了。”我妈接了一句。
我实在不明白，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执拗，一定要顾长朔死。
“宋女士你说实话，是不是顾长朔威胁到了你们什么，你们要把他除掉？”我拧眉，看向她。
其实从沈家的事情开始，我就已经觉得很奇怪了，她出现地太过诡异，离开的也很诡异，我妈从一开始打着爱我、关心我的旗号，做了很多的事情。
沈家的这一步，她不会不知道的。
“你别多问，只要过了今晚，他来了你就安全了，从今往后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。”我妈板着一张脸，跟我说。
“宋女士，亏我还信了你，你知道吗？过了今晚，我会死的，顾长朔来，能将我救走还好，救不走我们都得死。”我压低嗓音。
我妈却说叶展琛不会害我的，叶家要的是顾长朔作为标本拿来做实验，而不是我。
我笑了，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，可以确保叶展琛所做的一切。
“你还不知道，叶展琛在外面有女人吧？”我拧眉，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想的，就这么被一个外人驯服了。
我妈僵了一下，她说离间计跟她没有用的。
“你用我爸引我上钩，又用我引顾长朔上钩，宋女士，你可真有本事，把我爸的东西转手给了那个贱男人。”我倒是完全不客气了，照着她脸上怼。
那些都是我爸的心血，怎么可能落入他人之手。
我妈没有说话，她绷着一张脸，就站在这儿。
“我爸以前怎么对你，我们一家三口那么甜蜜，可是现在呢？”我笑了，“我爸很有可能还活着，在西凉，你就这样让我去死，妈，你是不是中邪了？”
我声泪俱下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措辞，我已经到了混乱的地步，也不知道宋女士能听进去几分。
我妈眼眶湿润，我知道她动容了，可她还是转身离开了。
我没有打动铁石心肠的宋女士，却迎来了担心我的顾长朔。
他来的时候，天色已经暗沉，从这一处玻璃窗可以瞥见外面星空耀眼，他来的时候一身军装，帅气逼人，跟之前在别墅墙壁上看到的一模一样。
我错愕：“顾长朔，你别过来。”
“初儿，别怕。”他凝声，朝我过来，顾长朔的速度很快，他起手，解开我身上的束缚，就在他拥我入怀的一瞬，从天而降的大铁笼将我们罩在里面。
顾长朔抱我的时候，忽而一抖，他的手上有一个很大的伤口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这是我的本体。”他身子微微有些抖动，这些伤口都是有年代感的，不足为据，他要我抚摸一下他的肌肉纹理，我照着做了，可不想在这样的时候，做这种事情。
有一种苦命鸳鸯的感觉。
“你明知道这是陷阱，还跳进来，顾长朔你也没比我聪明到哪里去。”我数落一句，他时常说我笨的可怕，可现在看起来，他才是最蠢的一个。
顾长朔嗤笑一声，他将肩头的勋章微微调动了一下。
“初儿知道顾家军是什么吗？”他的眼眸亮的很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将军印，上面刻着顾长朔的名字，散发着诡异的光芒，“跟着我的顾家军，如今全都成了鬼将，只要我一声令下，他们能拔地而起，踏破这片天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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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倒是还有脸面来这里指责我，我妈面色阴沉，她压低嗓音：“沈月初，你比你爸还犟呢！”
“这里不欢迎你。”我下逐客令，不想跟她吵什么。
有些事情，争吵是不会有结果的，起码在这件事情上，我不会再跟她吵什么，从一开始的三观就不一样，她想要顾长朔死，完全不顾我的安危。
我不想顾长朔死，我想要他陪在我的身边。
“沈月初，他会害死你的。”我妈狰狞着一张脸，“他是鬼，会把你一起带走的，鬼哪有好心的。”
“你扪心自问，你陪过我吗？起码顾长朔会陪着我。”我哽咽着出声，咬着下唇，不让自己哭成来。
我不想在她面前变得那么狼狈，不想被她看低，我贪恋那种陪伴，是旁人不会懂得。
我从小到大缺失最多的就是这种陪伴，哪怕顾长朔爱得不是我，只要他愿意陪我到老，我都心甘情愿，更何况，我已经爱上他了。
“你……”
我妈语塞，她站起身来，逃也似的从公寓离开。
她大概没有想到，有朝一日我会冲着她吼，而且还是这些话。
我倒在床上，眼泪簌簌，湿润了一块床单，泠夜坐在枕头那儿，伸手替我拢去耳根处的碎发，他的手指冰凉，说着：“阿娘不哭，她不会懂得。”
这种孤寂，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，我跟泠夜都经历过，所以更懂。
我深呼吸一口气，拍拍泠夜的肩膀：“我没事，你早些休息。”
“不，阿娘心里委屈。”泠夜说着，抱着我的手臂，“泠夜也不会自己一个人玩闹的。”
泠夜给我唱歌，唱得却是上个年代的歌曲，他说以前在墓里听到有人唱过，是邓丽君的《甜蜜蜜》，那是他唯一听到的人声，可惜那个声音很快便没了。
他说那人死在沈家墓园里头，他以为有人来陪他了，可惜没有。
“甜蜜蜜——你笑得甜蜜蜜——”
他唱的有模有样，一瞬间将我坠入低谷的心拉了上来，我躺在床上，跟泠夜一起唱歌。
我们所追寻的东西不一样，有时候难免会有歧义，我懂我妈的心思，可我不会原谅她的，她不知道蛇妖将我压在身下的时候，我脑子里想的是什么，我想一死了之。
我不想继续这样下去。
那晚我做了一个很混沌的梦，梦里我妈抱着我，在草地上晒太阳，她给我讲故事，时光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从前。
在他们还没有争吵的时候，其实我很好奇我爸到底在追寻什么。
所以趁着周末，我带泠夜一起去了博物馆，关于西凉古镇的展区，从早到晚都有不少人，西凉本是一个古国，在历史上鲜少有记载，如果不是当初顾家军阀不小心踏碎了其中一个墓门。
这古墓怕是很难被人发现。
博物馆里面的东西很少，多数都是后人靠着想象捏造的，有一个门厅里头放着几个蜡像，还有一口棺材，棺材里头的蜡像栩栩如生。
我站在那儿，环顾四周，泠夜却拽着我往棺材那边去。
“阿娘你看，她头上戴着一根簪子。”泠夜低声道，那做工很好，很细致，簪花雕刻地格外精致，是凤凰的模样，还有几朵花儿缭绕。
我微微蹙着眉头，想再往前面一步，却发现那儿被隔着。
来这片展区的，多少是冲着女尸而来，想要一瞻她绝美的风采，传闻那女尸不会腐烂，生得倾国倾城，从蜡像上的确能看得出来，可却少了几分灵动。
“走吧，没什么好看的。”我轻声道，牵着泠夜往外面走得时候，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泠夜本想去买糖葫芦吃，可我却想看看，叶展琛来这里做什么，是偶遇还是别有用心。
叶展琛拿着两个甜筒往前面去，我看到站在他身侧的女人，两人有说有笑。
那女人不是别人，正是宿舍里的郭琳琅，我错愕地站在那边，如遭雷击一般。
之前林倩说过，郭琳琅最近谈了一个新男友，还是个有钱的富二代，如今看到叶展琛我难免会联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，他亲昵地替她提包，又拂去她额间的刘海儿。
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密无间。
我心底有些不爽快，叶展琛不是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我妈吗。怎么转眼就跟别的女人一起在这里约会。
我实在恨地很，可脑海之中浮现出我妈那副面容，我们吵了，我不该去管她的闲事。
“阿娘，这里面太热了，咱们什么时候出去？”泠夜奶声奶气地问道。
我愣了一下，忙从发呆之中抽离出来，我摸摸泠夜的头：“不着急，阿娘有点事情要处理，泠夜陪着阿娘去吧。”
“好。”泠夜倒是乖巧，不哭不闹。
我尾随那两人过去，他们在博物馆里转了一圈，郭琳琅嫌弃博物馆无聊，提出要离开，叶展琛倒是细心，一路护送她过去，他们上了车之后，我便没有继续再追踪了。
可我心里多少不舒服，我给林倩发了条微信，问她郭琳琅到底跟谁在一块。
如果叶展琛背着我妈跟郭琳琅搞在一起，我又该怎么做？
我心里烦得很，走来走去，走到我以前的家门口，我摸了口袋，钥匙还在。
那门上的锁都落满灰尘，家里平素没有人回来，可钥匙孔上面还有一道崭新的痕迹。
我取出钥匙开了门，跟泠夜一起进去，这屋子略微有些阴暗，常年拉着窗帘，不见阳光，我刚进门的时候，被坐在地毯上那个身影吓了一跳。
“啊！”
那人听我的声音，缓缓抬起头来。
这房子要么闹鬼，要么回来的人是我妈，我没想到她会回来，她的脸色苍白，看着神态不对劲。
“月初，你怎么回来了。”我妈冲我过来，满身酒味，给我弄得有些难受，“你爸今天要开会，晚点回来陪你，你不哭不闹啊。”
我妈倒在地毯上，整个人的情绪很奇怪，她披头散发，喝得醉醺醺，跟我说这些话。
“妈你喝醉了。”我往前面走了一步，我妈挥手。
“没有呢，你爸这几年经常出差，他说退休之后带我们回乡下。”我妈嗤笑着，她倒在那儿，嘴角勾起一抹明媚的笑。
她笑得很开心，像是在希冀。
我的心底起了一丝不忍，我不想上前打碎她的梦，我爸早就不在了，我看她抱着以前的照片，忽而就哭了。
我妈哭得动容，我坐在旁边：“妈，你想爸爸吗？”
低沉的哭声慢慢变响，我妈一直在哭，她没有回我的话，我知道，她是爱过我爸的，哪怕我爸抛弃她去追寻所谓的梦想，她也爱着他。
我妈在地毯上睡着了，均匀的呼吸声传来，我怕她着凉，把她搬到沙发上。
我跟泠夜一起上了阁楼，以前从来没有去过那里，我爸平常办公的地方，也不会允许我上去，可如今我却要来探寻我爸的秘密。
泠夜一把拽开那个锁，他看着我：“阿娘，里面好像有些奇怪。”
“嗯？”
一层厚厚的灰尘，还有一股霉了的味道，我往里面进去，我以为里头会堆积很多的东西，可我发现我错了。
里面空空荡荡的，只有一个书架、一张桌子和一张床，桌子上放着一个黑匣子，底下有几个抽屉，我伸手去开抽屉，泠夜说这里被人搬过，我也看出来了，满地都是移动过的痕迹。
包括桌子上那些灰尘的痕迹，我爸的东西被人洗劫了吗？
我扣动那个抽屉，被锁上了，泠夜粗暴地将其拽开，从里面调出一个小笔记本，是我爸的字迹，我没多想就把它放进口袋，其余的地方没有多少东西。
倒是堆了一层厚厚的报纸。
这屋子里阴森地很，因为是阁楼，鲜少有人上来。
我的视线盯着那个黑匣子，不知道该不该去开，无灯道长告诉过我，我爸得了那根簪子之后，才迷失心智。
他们以前进去过西凉古墓，见过那具女尸，他们活着回来，过了几年正常人的生活，可是我爸还是抵抗不住那些诱惑，他又一次去了。
这一次跟着灵调局一起去，再没有回来过。
我伸手，吧嗒一声，那黑匣子弹开，里面放着一根金光闪闪的簪子，泠夜激动地很：“跟之前看到的那根一模一样唉。”
“是啊。”我应了一句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，这簪子做工精细，没有一处磕碰。
它的下面被一根红布包裹着，浑身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。
我还来不及细看，就被空气里弥散着那股奇怪的味道给弄晕了，脚软了下去，四肢都没有力气。
我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，人已经倒在地上，我晕倒之前听到泠夜喊我的名字，他用鬼牙咬我，都没有将我咬醒。
我知道自己中了圈套，也痛恨自己怎么这么轻易就中计了，明知道有诈，还这样一头栽下去。
我是高估自己的能耐了。
……
再醒来的时候，身边一股浓重的药味儿，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，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叶展琛。
他将我绑在柱子上，扣得很死结。
“不用挣扎了，你挣脱不开的。”叶展琛冷声道，他满脸不屑地看着我，“越挣扎会越紧，收缩紧了你会更疼。”
“你想做什么？”我抖了嗓音，不知道叶展琛绑架我有什么目的。
他嗤笑一声，从腰间拔出一柄刀子，叶展琛倚靠在那儿：“自然是想引那人出现，没想到你身边倒是卧虎藏龙，那小鬼是个不错的药引，炼化一下也是一只不错的鬼胎。”
“你把泠夜怎么样了？”我僵住，连泠夜都不是他的对手。
那么叶展琛到底是什么来头，他的本事真有这么厉害吗？
叶展琛像是看穿我的疑惑一样，他在那儿转了一圈：“这是天青医药的总部，那小鬼自然被囚禁起来了，它很危险，还伤了我。”
叶展琛摸了摸脖子，那道有一道血痕，很深的血痕，伤口格外的狰狞。
他一改往日谦和的样子，不再是世人眼中校草的模样，反倒是狠厉，眼底还有一丝杀气。
“天青医药周围布了天罗地网，只等你的冥夫入网，我们集团需要一个冥夫来研究。”叶展琛轻笑一声，“人类自古以来，在长生这件事情上，花费了不少心思，天青医药自然也是这般。”
我蹙眉，自然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。
是顾长朔。
活了那么多年的顾长朔，叶展琛要以我为饵，诱使顾长朔入这个圈套。
“你做梦，你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。”我寒声，不想顾长朔来冒这个险。
叶展琛嗤笑一声，他的手落在脑袋上，他指着脑袋：“我当然不会硬拼，靠这里，他在乎你，自然会来送死。我告诉你吧，小可怜，这儿布置了天罗地网，就算大罗神仙来，也不能逃出去。”
“你卑鄙。”我啐了一口，冲着他骂道。
叶展琛却要我省点儿力气，等着一会儿跟顾长朔重逢，好好珍惜死前的时光。
“我研究过顾家，也研究过顾长朔，如果他生在现代，何尝不能成为一个伟人，可惜呢。”叶展琛嗤笑，“他活在那军阀混乱的年代，只是一枚被顾家掌控在手里的棋子，他这般落寞，活个千万年又有什么意思。”
叶展琛说我傻，他说我不过是顾长朔万千长河之中一个乏味的调剂品。
我不理会他。
叶展琛自顾自地说了很多，他说以前最喜欢听沈教授讲课，之所以那么痴迷这些都是因为我爸从前给他们说起西凉古墓的事情。
“老实说，还是你爸给了我启蒙。”他笑笑，一脸的狰狞。
“所以你就去勾引我妈，接近她，拿到我爸生前的东西是吗？”我心底难受地很，这个渣男，死了也是活该。
叶展琛摇头，他笑了。
“你可能不知道，璇儿承袭的是阴阳道术，她是会通灵的女人，可不是寻常人的后代。”叶展琛轻声道，他说他对璇儿是真心的，绝对不是玩玩，这点我可以放心。
我错愕，简直惊呆了。
“阴阳、通灵？”我喃喃，反复念着这两个字。
“是，不然她也不会进入天青医药，她是家族派来这里帮我们天青医药的。”叶展琛倒是说了不少，连我也不知道的秘密。
我以为我妈就是一个普通人，她从前那么反对我行走阴阳，可没有想到，她自己却也是个道法恒通的人才。
我不知道是该惊讶还是该懊恼，心里那一块难受地很。
叶展琛面色轻松，问我有没有饿，有没有渴，他可以帮我解决一下这些需求。
我不理他，有些想不明白这件事情的发展过程，我妈晕倒在家里，是引狼入室，还是她也是策划人。
“叶展琛，我问你，我妈她知道你把我捆起来吗？”我拧眉看着他。
叶展琛不说话，他嘴角的笑意颇深，他反问我一句：“你觉得呢？”
“我问你话，你回答我啊！”我寒声，厉吼一句，实在想不通我妈这是为了什么，就那么看不惯我跟顾长朔在一起吗？
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诡异，如果单纯只是这样，倒还是会有些许感动，可若不是因为这样。
从叶展琛告诉我，我妈是个通灵师，她也能行走于阴阳之间开始，我就觉得这件事情，不是面上看着那么简单。
顾长朔找上我，我与顾长朔在一起，是不是碍着他们什么了？
突破天际的脑洞，在翻滚，我实在想象不出来，到底是哪一种可能，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，对我而言都是无比残酷的。
“你别多问，只需要乖乖配合我们就行。”叶展琛嗤笑道，“到时候我会把你们一家人都放在一起，算是作为同窗的一点心意。”
我心口冰冷，抽搐地难受。
我上辈子是早了什么孽啊，这辈子被家人一次又一次的出卖。
心头疼得在滴血，叶展琛在等着顾长朔落网，可一直等到天黑，基地里头亮起灯来，都没有看到半点顾长朔的踪影。
他不出现，叶展琛也拿我没办法，我被捆地难受：“能不能让我见我妈一面？”
叶展琛蹙眉，眼底满是警觉。
“我被捆着呢，也出不去啊。”我轻声道，叶展琛还是给我叫了我妈过来，她来的时候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，面色清冷，完全不是从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。
“宋女士好演技啊。”我笑笑，“连亲生女儿都骗呢？”
“月初，我是为你好。”我妈寒声，依旧是这副说辞，实在是听得耳朵长茧了，我难受地很。
“为我好，你看我现在好不好了？”我笑道，怒目瞪着她，“你要是为我好，就把我放了。”
“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，除非顾长朔死了。”我妈接了一句。
我实在不明白，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执拗，一定要顾长朔死。
“宋女士你说实话，是不是顾长朔威胁到了你们什么，你们要把他除掉？”我拧眉，看向她。
其实从沈家的事情开始，我就已经觉得很奇怪了，她出现地太过诡异，离开的也很诡异，我妈从一开始打着爱我、关心我的旗号，做了很多的事情。
沈家的这一步，她不会不知道的。
“你别多问，只要过了今晚，他来了你就安全了，从今往后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。”我妈板着一张脸，跟我说。
“宋女士，亏我还信了你，你知道吗？过了今晚，我会死的，顾长朔来，能将我救走还好，救不走我们都得死。”我压低嗓音。
我妈却说叶展琛不会害我的，叶家要的是顾长朔作为标本拿来做实验，而不是我。
我笑了，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，可以确保叶展琛所做的一切。
“你还不知道，叶展琛在外面有女人吧？”我拧眉，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想的，就这么被一个外人驯服了。
我妈僵了一下，她说离间计跟她没有用的。
“你用我爸引我上钩，又用我引顾长朔上钩，宋女士，你可真有本事，把我爸的东西转手给了那个贱男人。”我倒是完全不客气了，照着她脸上怼。
那些都是我爸的心血，怎么可能落入他人之手。
我妈没有说话，她绷着一张脸，就站在这儿。
“我爸以前怎么对你，我们一家三口那么甜蜜，可是现在呢？”我笑了，“我爸很有可能还活着，在西凉，你就这样让我去死，妈，你是不是中邪了？”
我声泪俱下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措辞，我已经到了混乱的地步，也不知道宋女士能听进去几分。
我妈眼眶湿润，我知道她动容了，可她还是转身离开了。
我没有打动铁石心肠的宋女士，却迎来了担心我的顾长朔。
他来的时候，天色已经暗沉，从这一处玻璃窗可以瞥见外面星空耀眼，他来的时候一身军装，帅气逼人，跟之前在别墅墙壁上看到的一模一样。
我错愕：“顾长朔，你别过来。”
“初儿，别怕。”他凝声，朝我过来，顾长朔的速度很快，他起手，解开我身上的束缚，就在他拥我入怀的一瞬，从天而降的大铁笼将我们罩在里面。
顾长朔抱我的时候，忽而一抖，他的手上有一个很大的伤口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这是我的本体。”他身子微微有些抖动，这些伤口都是有年代感的，不足为据，他要我抚摸一下他的肌肉纹理，我照着做了，可不想在这样的时候，做这种事情。
有一种苦命鸳鸯的感觉。
“你明知道这是陷阱，还跳进来，顾长朔你也没比我聪明到哪里去。”我数落一句，他时常说我笨的可怕，可现在看起来，他才是最蠢的一个。
顾长朔嗤笑一声，他将肩头的勋章微微调动了一下。
“初儿知道顾家军是什么吗？”他的眼眸亮的很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将军印，上面刻着顾长朔的名字，散发着诡异的光芒，“跟着我的顾家军，如今全都成了鬼将，只要我一声令下，他们能拔地而起，踏破这片天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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