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交易
她吃得正开心，又是一个馒头从墙头朝她头顶砸过来。幸亏她机灵，一把抓住方才没被砸中。
一个，两个，三个……
总共砸了八回。除了她头一个没有防备被砸中之外，其余全都幸运避过。她正好奇是谁这样捉弄她，却听院墙头上，一个少年的声音说道：“算你运气。本少爷就不信砸不中你。你且等着，待明日我再取了馒头，咱们再比过。”
说完人便不见了。她那时很得意，想砸她，她可是上树掏鸟下海摸鱼样样皆精，怎么可能被你一个小毛孩拿馒头欺负？
第二日，她依旧被罚不许吃饭。那少年果然没有失约。
她饿得受不了的时候，他突然出现在墙头，冲着有气无力的她喊道：“小丫头，你准备好，本少爷可要开砸了。”
“混小子，凭你那点本事想砸中本姑娘，作梦。”
这一回那少年显然吸取了经验，这一日八个馒头竟砸中了两回。林瑾瑜不服，与她约定明日再比。少年更是不服，八个才砸中两个，扬言下一回一定要砸中四个。
二人就这样乐此不彼地玩着游戏，那时的她完全沉浸在与他的战斗中，整日想的便是如何练就灵活的身手，让他输得惨不忍睹。渐渐地，她从失去母亲的悲伤中走了出来。虽然仍旧与继母作对，继母仍旧罚她不许出门不许吃饭。
但她一点也不怕。她饿的时候，那少年会拿着馒头来砸她。这是一场她与他的比试。偶尔她们也会聊天。一个在院墙上，一个在院子里。
那少年会跟她说他在街上的所见所闻，她也会跟那少年说自己的继母如何可恶。
她问他他的名字，他说这是一个秘密，等将来长大了，他会回来亲自告诉她。
她一直欺待着他回来告诉她他的名字。
一个什么东西照着她头顶飞过来，林瑾瑜顺手一抓，软软的，馒头。
她欣然抬头，见是长孙绰，脸上的欣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“怎么，不是他很失望？”
馒头对林瑾瑜来说，是最美的人间美味，也是她最美好的记忆。
“长孙公子。”林瑾瑜向他施礼。
“你很好奇我为何会在这里？”
“不敢。”林瑾瑜不卑不亢，虽然父亲教过她如何面对长孙绰，但她并不打算那样对他。她是人，不是木偶，从小就不是。
“你觉得诸多小姐中，祖母相中谁了？”
“瑾瑜不知。”她的确不知道，老夫人心思岂是她能猜得中的？就算猜得中，她也不想费这个心，更不会当着她孙子的面说出。
“你难道不想知道？”
“老夫人并未明说。”
还是那幅宠辱不惊的样子，看着就讨厌。
“他姓方，叫方亦君。”长孙绰道。
方亦君，整个京城，谁不知道他的大名？他怎么会是方亦君？不，不可能。
“你接受不了？”
林瑾瑜砰地跪下，“求长孙公子您救救他。”
“我与他非亲非故，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救他？”
“公子说出方亦君这个名字的时候，不已经决定要救他了吗？”心里虽然很痛，但她眼角竟未有一丝眼泪流下。方亦君，为了救他，父亲拜脱了所有的关系，送出去大把大把的银子，最终都无能为力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。那个时候，她还有点兴灾乐祸。继母姓方，方亦君是方家最得志的少年，不到二十岁就高中榜眼，被点了翰林，后被放至户部为官。可谓少年风光，方家一门也因此身价倍长，成为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户。
可惜，好景不长。因受户部贪墨案牵连，被判了流放。这是皇上亲点的案子，林家位卑，根本不可能救得了人。继母为此冷落了父亲好一阵子。
“只要公子您能救他，瑾瑜万死不辞。”
“这会你不装傻了？”
她已经尽力装得最好，不想还是被他识破了。也对，方亦君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，他既然知道他的事，自然是将她查了个彻彻底底。这点小会俩，自然瞒不过他。
“瑾瑜不敢。”她双膝一弯，跪了下去。如果跪能救方亦君，她情愿长跪不起。
“你起来吧，本公子不需要你跪。”
“只要公子能救他出来，官复原职。公子的事，瑾瑜自当尽心尽力去办。”
“本公子手下能人倍出，你觉得本公子需要你办事？”
林瑾瑜不答话。她笃定了他要她办的事，但她不敢说出来。方亦君的命在他手中，那是她最为看中的事，太重要了，以至于她都不相信自己的判断。
“你比她还是差了一些。或许我选错了人。”他故意激她，想想看她的反应。只是林瑾瑜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她？云少夫人？难道传言是真的？传说琴仙长孙绰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。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，琴箫合凑，火烧画舫，怒摔瑶琴，月下诉情，桩桩件件都与那人有关。长孙绰是天之骄子，怎么可能如此悖逆伦常？就算他亲口承认了，她也觉得难以置信。转念便释怀了。方亦君已有妻室，她不也心心念念着他吗？
“你怎么不说话？”长孙绰满脸轻松地道。
说话，说什么话？她心中乱成一团，这信息量有点大，容她消化消化。
“你且猜一猜我要你办的是什么事？若是猜中了，我便帮你救他。若是猜不中，我便找别人去。”长孙绰故意调侃她，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实在有些气人。
她猜到了，只是说不出口，更不明白。
长孙绰转身就走，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。
“长孙公子。”林瑾瑜太心急了，她三两步追上去，险些撞到他。“我知道，您要我嫁给您，好，我答应。不管公子有什么要求，我都答应。只要您帮我救方亦君。”
“你是觉得我长孙绰身边缺女人？”长孙绰眉毛一挑，带着几分愠怒。
“我知道公子要娶谁都行，我也不知道公子为何会看中瑾瑜，但瑾瑜发誓，从今往后，对公子言听计从，绝不违抗。”
长孙绰停下脚步，打量着因为惧怕而微微颤抖的她，“答应得这么爽快，你做好准备了吗？你可知道嫁入长孙家意味着什么？”
“知道。”林瑾瑜重重地点了点头。一旦嫁入了长孙家，她就彻底与方亦君无缘。只是，若她不嫁，就会有缘吗？
他说过，将来一定会回来找她，告诉她他的名字。
他没有做到。他高中榜眼的时候没有来，名满京城的时候没有来，风光大婚的时候也没有来。甚至连他进了牢狱被判流放，永远也回不了京城的时候，他还没有来。
从听到他是方亦君的那一刻起，她就知道他们今生无缘了。在他心中，她只是当初那个与他较劲，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吧？说什么一定会回来找她，不过是儿时的戏言，当不得真罢了。
“你不知道。你会顶着长孙夫人的名头，但在我心中永远不会有你的位置。你可以享尽人间富贵，可以千人拜万人崇，但你唯独得不到爱，甚至不会有自己的子女。最终，你会孤独死去，你那被财富包裹的人生将一无是处。就算这样，你依然是答应我吗？为了一个视你为无物的人，值吗？”
她想到了，甚至比这更大的苦她都想到了。只是没想到他会当着她的面说出来。
“值。”
林瑾瑜的答案他并不意外。这便是他挑中她的原因。她聪明机智，无欲无求，不会对他有非份之想。更重要的是她得到了祖母的认可。
否则祖母不会让她来处置此事。更不会在她处置过后对她不闻不问。这是祖母的一贯作风，不到最后一刻，不会让人知道她的心思。
以后的考验还有很多，不过有他在，一切都不是问题。况且林瑾瑜很聪明，知道如何藏拙，也知道如何扬名。
“祖母不喜欢张扬之人，更不喜欢唯唯诺诺之人。你要藏拙不是不行，但不能被人瞧出来。今日之事，你大错特错。你以为胡说一通便不会被逼嫁入长孙府，却不知祖母比你想像的聪明得多。你故意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，借此观察二人的反应，好确定谁才是真正的祸首。你看出来了，却又故意说错，你以为你藏得很好。可我觉得你比邓丙更可笑。他至少知道要防着祖母，防着我。而你却连防着谁都不知道。”
“云少夫人？”林瑾瑜试探着问道。她真是疏忽了。
“你难道不知道，她替我选妻子的热情不比祖母少吗？”
是了，她看似无意，却一直在留意着每一个人的举动。偶尔插两句话，看似随口而为，却不乏指点之意。她说让她处置此事，因为她一开始就看出是谁打碎了玉佛，也看出了她的心思，故意要她在老夫人面前露脸，也就是说，她也选定了自己。
“公子，您这是为何？”为何你明明喜欢她，却要接纳她看上的人作为自己的妻子？就算此生永无可能，也不至于如此伤害自己吧？以后每每见到她，岂不是都会想起这伤心之事？这不是往自己伤口上撒盐吗？
“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。”长孙绰冷声斥道，“你要做的便是想着这几日如何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，让祖母接纳你。祖母的喜好有人会告诉你，你给我记清楚，不许出半点差错。”
“是，瑾瑜一定不负公子厚望。”
“还有，回去告诉你爹，让他停止针对云家的那些小动作，不然我不会对他客气。”
林瑾瑜微怔，爹的事她知道不多，这事爹却没有瞒她。她不明白他的用意，照理说，商场上互相争斗乃是常事。哪怕长孙家财大势大，仍是有不少商家与他明争暗斗。也没谁跳出来说你不许与我家抢生意，不然要你好看。做生意凭本事，不是自古如此吗？
带着满腹疑问，回到府中，小厮直接将她带到了父亲的面前。
比起云家钱庄的事，她是否能成为长孙家的孙媳才是头等大事。等将来联合了长孙家，区区云家，要把他们的生意抢过来还不易如反掌？只是爹这一回怕是要失望了。就算将来她嫁进了长孙家，若爹敢动云家，长孙绰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教训爹的。还是趁早让爹打消这个念头吧。
回去的路上，陆小玖还在想薛寒初这会不知又跑到哪里疯去了。不料回房一看，竟和云少卿面对面坐着喝茶。
以为自己眼花，细细一看，还真是。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？这两个见面就掐的人相逢一笑泯恩仇了？
正当陆小玖要叫她，薛寒初咻地起身，一巴掌拍碎身前的茶杯，怒冲冲地走了。经过她身边的时候，还忍不住要她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相公。
陆小玖觉得莫名奇妙。刚刚不还好好喝茶的吗？这一眨眼的功夫是发生了什么？真是她眼花了吗？
一直到晚上薛寒初也没现身，陆小玖实在忍不住了，跑去把阿慕从衣柜中放出来。阿慕见薛寒初不在，吃了几块点心又钻了回去，说是她答应过要等薛寒初回来才能出来。
陆小玖知道跟她说什么都是无益，她脑子里仿佛永远少根弦。嘱咐她几句，说什么饿了自己记得出来吃东西之类的话便回了房。
刚一进屋，云少卿就粘了过来。替她捶着肩，还用很谄媚的语气对她嘘寒问暖，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，弄得陆小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第二日一大早，老夫人又找派人来找她。这一回她直接开门见山，拿了一个名单出来问她的意见。这是把孙子的终身大事交给她了啊。她就这么信任自己吗？
名单上的人，无论身家，样貌，才能，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。
聂香怡，卓瑶，还有瑞雪的姐姐瑞晴。另有几个表现不错的姑娘都在其间，唯独没有林瑾瑜的名字。
怪事啊。照理说，林瑾瑜该是表现最出众的人才是。她可是唯一一个看出真相的人。
“我觉得绰儿不会喜欢她这样的姑娘。她这姑娘太沉闷，绰儿还是喜欢跳脱一点的性子。”
这单上哪个姑娘长孙绰能看得上？真看得上，老夫人就不会为此兴师动众，大伤脑筋了。也不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，陆小玖最为中意的就是林瑾瑜。只是林瑾瑜似乎对长孙绰压根没兴趣。单凭这一点，她就觉得这人没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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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共砸了八回。除了她头一个没有防备被砸中之外，其余全都幸运避过。她正好奇是谁这样捉弄她，却听院墙头上，一个少年的声音说道：“算你运气。本少爷就不信砸不中你。你且等着，待明日我再取了馒头，咱们再比过。”
说完人便不见了。她那时很得意，想砸她，她可是上树掏鸟下海摸鱼样样皆精，怎么可能被你一个小毛孩拿馒头欺负？
第二日，她依旧被罚不许吃饭。那少年果然没有失约。
她饿得受不了的时候，他突然出现在墙头，冲着有气无力的她喊道：“小丫头，你准备好，本少爷可要开砸了。”
“混小子，凭你那点本事想砸中本姑娘，作梦。”
这一回那少年显然吸取了经验，这一日八个馒头竟砸中了两回。林瑾瑜不服，与她约定明日再比。少年更是不服，八个才砸中两个，扬言下一回一定要砸中四个。
二人就这样乐此不彼地玩着游戏，那时的她完全沉浸在与他的战斗中，整日想的便是如何练就灵活的身手，让他输得惨不忍睹。渐渐地，她从失去母亲的悲伤中走了出来。虽然仍旧与继母作对，继母仍旧罚她不许出门不许吃饭。
但她一点也不怕。她饿的时候，那少年会拿着馒头来砸她。这是一场她与他的比试。偶尔她们也会聊天。一个在院墙上，一个在院子里。
那少年会跟她说他在街上的所见所闻，她也会跟那少年说自己的继母如何可恶。
她问他他的名字，他说这是一个秘密，等将来长大了，他会回来亲自告诉她。
她一直欺待着他回来告诉她他的名字。
一个什么东西照着她头顶飞过来，林瑾瑜顺手一抓，软软的，馒头。
她欣然抬头，见是长孙绰，脸上的欣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“怎么，不是他很失望？”
馒头对林瑾瑜来说，是最美的人间美味，也是她最美好的记忆。
“长孙公子。”林瑾瑜向他施礼。
“你很好奇我为何会在这里？”
“不敢。”林瑾瑜不卑不亢，虽然父亲教过她如何面对长孙绰，但她并不打算那样对他。她是人，不是木偶，从小就不是。
“你觉得诸多小姐中，祖母相中谁了？”
“瑾瑜不知。”她的确不知道，老夫人心思岂是她能猜得中的？就算猜得中，她也不想费这个心，更不会当着她孙子的面说出。
“你难道不想知道？”
“老夫人并未明说。”
还是那幅宠辱不惊的样子，看着就讨厌。
“他姓方，叫方亦君。”长孙绰道。
方亦君，整个京城，谁不知道他的大名？他怎么会是方亦君？不，不可能。
“你接受不了？”
林瑾瑜砰地跪下，“求长孙公子您救救他。”
“我与他非亲非故，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救他？”
“公子说出方亦君这个名字的时候，不已经决定要救他了吗？”心里虽然很痛，但她眼角竟未有一丝眼泪流下。方亦君，为了救他，父亲拜脱了所有的关系，送出去大把大把的银子，最终都无能为力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。那个时候，她还有点兴灾乐祸。继母姓方，方亦君是方家最得志的少年，不到二十岁就高中榜眼，被点了翰林，后被放至户部为官。可谓少年风光，方家一门也因此身价倍长，成为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户。
可惜，好景不长。因受户部贪墨案牵连，被判了流放。这是皇上亲点的案子，林家位卑，根本不可能救得了人。继母为此冷落了父亲好一阵子。
“只要公子您能救他，瑾瑜万死不辞。”
“这会你不装傻了？”
她已经尽力装得最好，不想还是被他识破了。也对，方亦君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，他既然知道他的事，自然是将她查了个彻彻底底。这点小会俩，自然瞒不过他。
“瑾瑜不敢。”她双膝一弯，跪了下去。如果跪能救方亦君，她情愿长跪不起。
“你起来吧，本公子不需要你跪。”
“只要公子能救他出来，官复原职。公子的事，瑾瑜自当尽心尽力去办。”
“本公子手下能人倍出，你觉得本公子需要你办事？”
林瑾瑜不答话。她笃定了他要她办的事，但她不敢说出来。方亦君的命在他手中，那是她最为看中的事，太重要了，以至于她都不相信自己的判断。
“你比她还是差了一些。或许我选错了人。”他故意激她，想想看她的反应。只是林瑾瑜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她？云少夫人？难道传言是真的？传说琴仙长孙绰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。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，琴箫合凑，火烧画舫，怒摔瑶琴，月下诉情，桩桩件件都与那人有关。长孙绰是天之骄子，怎么可能如此悖逆伦常？就算他亲口承认了，她也觉得难以置信。转念便释怀了。方亦君已有妻室，她不也心心念念着他吗？
“你怎么不说话？”长孙绰满脸轻松地道。
说话，说什么话？她心中乱成一团，这信息量有点大，容她消化消化。
“你且猜一猜我要你办的是什么事？若是猜中了，我便帮你救他。若是猜不中，我便找别人去。”长孙绰故意调侃她，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实在有些气人。
她猜到了，只是说不出口，更不明白。
长孙绰转身就走，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。
“长孙公子。”林瑾瑜太心急了，她三两步追上去，险些撞到他。“我知道，您要我嫁给您，好，我答应。不管公子有什么要求，我都答应。只要您帮我救方亦君。”
“你是觉得我长孙绰身边缺女人？”长孙绰眉毛一挑，带着几分愠怒。
“我知道公子要娶谁都行，我也不知道公子为何会看中瑾瑜，但瑾瑜发誓，从今往后，对公子言听计从，绝不违抗。”
长孙绰停下脚步，打量着因为惧怕而微微颤抖的她，“答应得这么爽快，你做好准备了吗？你可知道嫁入长孙家意味着什么？”
“知道。”林瑾瑜重重地点了点头。一旦嫁入了长孙家，她就彻底与方亦君无缘。只是，若她不嫁，就会有缘吗？
他说过，将来一定会回来找她，告诉她他的名字。
他没有做到。他高中榜眼的时候没有来，名满京城的时候没有来，风光大婚的时候也没有来。甚至连他进了牢狱被判流放，永远也回不了京城的时候，他还没有来。
从听到他是方亦君的那一刻起，她就知道他们今生无缘了。在他心中，她只是当初那个与他较劲，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吧？说什么一定会回来找她，不过是儿时的戏言，当不得真罢了。
“你不知道。你会顶着长孙夫人的名头，但在我心中永远不会有你的位置。你可以享尽人间富贵，可以千人拜万人崇，但你唯独得不到爱，甚至不会有自己的子女。最终，你会孤独死去，你那被财富包裹的人生将一无是处。就算这样，你依然是答应我吗？为了一个视你为无物的人，值吗？”
她想到了，甚至比这更大的苦她都想到了。只是没想到他会当着她的面说出来。
“值。”
林瑾瑜的答案他并不意外。这便是他挑中她的原因。她聪明机智，无欲无求，不会对他有非份之想。更重要的是她得到了祖母的认可。
否则祖母不会让她来处置此事。更不会在她处置过后对她不闻不问。这是祖母的一贯作风，不到最后一刻，不会让人知道她的心思。
以后的考验还有很多，不过有他在，一切都不是问题。况且林瑾瑜很聪明，知道如何藏拙，也知道如何扬名。
“祖母不喜欢张扬之人，更不喜欢唯唯诺诺之人。你要藏拙不是不行，但不能被人瞧出来。今日之事，你大错特错。你以为胡说一通便不会被逼嫁入长孙府，却不知祖母比你想像的聪明得多。你故意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，借此观察二人的反应，好确定谁才是真正的祸首。你看出来了，却又故意说错，你以为你藏得很好。可我觉得你比邓丙更可笑。他至少知道要防着祖母，防着我。而你却连防着谁都不知道。”
“云少夫人？”林瑾瑜试探着问道。她真是疏忽了。
“你难道不知道，她替我选妻子的热情不比祖母少吗？”
是了，她看似无意，却一直在留意着每一个人的举动。偶尔插两句话，看似随口而为，却不乏指点之意。她说让她处置此事，因为她一开始就看出是谁打碎了玉佛，也看出了她的心思，故意要她在老夫人面前露脸，也就是说，她也选定了自己。
“公子，您这是为何？”为何你明明喜欢她，却要接纳她看上的人作为自己的妻子？就算此生永无可能，也不至于如此伤害自己吧？以后每每见到她，岂不是都会想起这伤心之事？这不是往自己伤口上撒盐吗？
“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。”长孙绰冷声斥道，“你要做的便是想着这几日如何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，让祖母接纳你。祖母的喜好有人会告诉你，你给我记清楚，不许出半点差错。”
“是，瑾瑜一定不负公子厚望。”
“还有，回去告诉你爹，让他停止针对云家的那些小动作，不然我不会对他客气。”
林瑾瑜微怔，爹的事她知道不多，这事爹却没有瞒她。她不明白他的用意，照理说，商场上互相争斗乃是常事。哪怕长孙家财大势大，仍是有不少商家与他明争暗斗。也没谁跳出来说你不许与我家抢生意，不然要你好看。做生意凭本事，不是自古如此吗？
带着满腹疑问，回到府中，小厮直接将她带到了父亲的面前。
比起云家钱庄的事，她是否能成为长孙家的孙媳才是头等大事。等将来联合了长孙家，区区云家，要把他们的生意抢过来还不易如反掌？只是爹这一回怕是要失望了。就算将来她嫁进了长孙家，若爹敢动云家，长孙绰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教训爹的。还是趁早让爹打消这个念头吧。
回去的路上，陆小玖还在想薛寒初这会不知又跑到哪里疯去了。不料回房一看，竟和云少卿面对面坐着喝茶。
以为自己眼花，细细一看，还真是。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？这两个见面就掐的人相逢一笑泯恩仇了？
正当陆小玖要叫她，薛寒初咻地起身，一巴掌拍碎身前的茶杯，怒冲冲地走了。经过她身边的时候，还忍不住要她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相公。
陆小玖觉得莫名奇妙。刚刚不还好好喝茶的吗？这一眨眼的功夫是发生了什么？真是她眼花了吗？
一直到晚上薛寒初也没现身，陆小玖实在忍不住了，跑去把阿慕从衣柜中放出来。阿慕见薛寒初不在，吃了几块点心又钻了回去，说是她答应过要等薛寒初回来才能出来。
陆小玖知道跟她说什么都是无益，她脑子里仿佛永远少根弦。嘱咐她几句，说什么饿了自己记得出来吃东西之类的话便回了房。
刚一进屋，云少卿就粘了过来。替她捶着肩，还用很谄媚的语气对她嘘寒问暖，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，弄得陆小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第二日一大早，老夫人又找派人来找她。这一回她直接开门见山，拿了一个名单出来问她的意见。这是把孙子的终身大事交给她了啊。她就这么信任自己吗？
名单上的人，无论身家，样貌，才能，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。
聂香怡，卓瑶，还有瑞雪的姐姐瑞晴。另有几个表现不错的姑娘都在其间，唯独没有林瑾瑜的名字。
怪事啊。照理说，林瑾瑜该是表现最出众的人才是。她可是唯一一个看出真相的人。
“我觉得绰儿不会喜欢她这样的姑娘。她这姑娘太沉闷，绰儿还是喜欢跳脱一点的性子。”
这单上哪个姑娘长孙绰能看得上？真看得上，老夫人就不会为此兴师动众，大伤脑筋了。也不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，陆小玖最为中意的就是林瑾瑜。只是林瑾瑜似乎对长孙绰压根没兴趣。单凭这一点，她就觉得这人没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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