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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迎门

小说:盛世先忧作者:长缨书生字数:0更新时间 : 2019-05-08 07:59:06
“卿云郁郁几分喜,霰雪纷纷暗见难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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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凉风袭人,也让我清醒几分,看着窗外的赤松分三只树杈,突然想起河朔三镇来,便转身对正在喝茶的萧秀说道:“萧兄,兖王的话,我看还是需要我们传给河朔那边,让他们也有所收敛,不至于太无所忌惮。这些话,只怕饶阳公主和丽景门是不会传给他们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自然,自己手中的鹰犬,如何也不会让它们受别人的恩惠。我知道尚兄的意思了,这即差人去河朔。”萧秀放下茶杯跟我说着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走到他跟前,跪坐下,看着他会心地笑笑,回他道:“也不用去河朔,他们在崇仁坊那边不是有进奏院么,知会那里面的人就行,到时自然有人把这些话传到各节度使的耳朵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只是那样时间会久一点,我怕······”萧秀眉头稍紧,似是担心起不到应有的效果,故而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见状便打断他:“我就是要久一点!”

        萧秀听完,不解地看着我,问道:“这是为何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看着他,心里想,好啊,也有你萧秀猜不透的时候,便得意地说:“萧兄上次不是说,三镇节度使是被丽景门通过内帷控制的吗?若是要除掉这些势力,只怕也是需要些时日的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尚兄是想让河朔摆脱公主的控制?”萧秀问着,接着又说道:“这倒不难,这些年对于丽景门在河朔安插的人,我们都了如指掌,若是想除掉,使些手腕也不费事,就看尚兄想如何做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除掉自然是要除掉的,只是这些人大多都是无辜之人,那些涉入不深的,还是妥善安置为好。至于那些执迷不悟或者心术不正的,让丽景门弃了她们便是,也不可伤及性命,拔了她们‘獠牙’就行了。”我对萧秀嘱咐道,心想都是孤儿,从小被驱使、奴役,便生出怜悯,不忍像对那些监军那样刀落无悔地痛下杀手。

        萧秀听完眉头却皱起来了,似乎有些为难,对我说道:“我知尚兄仁慈,只恐怕那些人并非如尚兄所想地那般简单,她们从小被丽景门调教,这第一宗便是忠于门主。若是如此处置,不说拔除‘獠牙’,就是想让她们悔悟也是迟难之事,耗费时日不论,能否功成而全身也未可知。所以若是要做成这件事,恐难如尚兄所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此说来,若是想做成这件事,就不得不牵连无辜之人了吗?”我反问萧秀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无辜之人?”萧秀听完端起茶杯,冷笑了一声,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,接着依旧平静地说道:“她们大多数人,手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腌臜之事,不甚干净,也不算无辜之人。再说,尚兄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条路上可以兼爱非攻、兵不血刃地到达终点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萧秀这样一说,我心中一寒,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太天真了,随即也冷笑道:“呵,当然不会!既然选择这条路,又怎能如此天真,只是心中一点慈念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便好,尚兄的这点慈念该化作大慈,想想芸芸众生,哪怕这些人真是无辜的,为了天下人,舍了也不用惋惜。我知道这样对她们不公平,可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?且不说门第出身,就算亲兄弟,也有命运际遇,上天从来没给过我们公平的机会。所谓的公平,不过是天子制造的假象罢了,天下为公又何尝不是天下为私。所以尚兄要存的善念,不是不舍小众,而是善大众,只要最终的目的是正确的,途中犯些错误也无需计较,正所谓‘大丈夫处世,当扫除天下,安事一室乎?’”萧秀突然反常地有些激动,像是急于告诉我这些,也像是对自己说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赶紧起身,一边对着他拱手作揖,一边说道:“萧兄金石之言,我必当谨记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尚兄这是作何,属下多有冒犯,请尚兄见谅!”见我如此,萧秀放下正在往杯里斟茶的茶壶,急忙起身,对我还礼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伸手扶起他,再这样下去,大多会觉得疏远起来,还是转移一下话题吧,便对他微笑着说道:“萧兄,等柳仲郢被贬黜以后,这京兆尹之位空缺,可否扶植一个我们的人上去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的人?尚兄是想通过京兆府做些什么?”萧秀问我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对!”我一边回着他,一边慢慢跪坐下,跟萧秀解释道:“此人需刚正不阿,自身不在各方势力之内,又能抗住各方的威逼利诱,还不能太死板,须听得进我们的提点,所以我想最好是我们的人上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萧秀一边听我说着,一边跪坐下,继续斟着茶,接过我的话说道:“嗯,尚兄这样一说,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谁?”我着急地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萧秀放下茶壶,看着我回道:“韦澳。不知尚兄可还有印象?”

        听罢,我在胸中思索着曾经看过的卷宗,对萧秀答道:“有点印象,当初看到郑滑节度使一卷,就有点好奇,为什么节度使周墀被圈起来了,而从事韦澳却用朱砂书名,想这韦澳是用来挟制周墀的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起初是打算用他来挟制和辅佐周墀,后来经过了解,这周墀曾是我们萧府资助的一批寒门学子中的一个,加上此人极重情义,又对当今庙堂颇有异词,所以自愿加入我们。如此一来,这韦澳就没必要安在他身边了。到如今周墀可是还不知道韦澳也是我们的人呢,我们也早就想把韦澳调离,毕竟虽然周墀主动投诚,但终究没有经过调教,亲疏有别,只是苦于没有借口,加上周墀又极其看重韦澳,他们又脾性相投,所以此事也就一直搁置了。”萧秀一边跟我解释,一边将茶壶拿到门口,招呼仆人换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,那韦澳可愿离友调远?”我听萧秀这样说,想是这韦澳和周墀交情非同一般,便担忧了起来,遂冲着萧秀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萧秀拎着刚换好的茶壶,一边往里走,一边说道:“他早已知道我们准备调离他,当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,所以尚兄无需担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对于萧府的人,我自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,但是不明白萧秀为何这么推荐此人,难道他有什么过人之处?于是便问道:“为何一定要是韦澳呢?我记得三娘的儿子萧赐不是京兆尹的参军吗?以萧兄的能力,让他上位应该也不难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萧赐?”萧秀放下手中的茶壶,跪坐下,沉思片刻,笑着摇摇头,接着说道:“他虽长我几岁,人也睿智,却还是没有他爹的那份稳重,做事全凭好恶,加上又是族人,三娘又疼爱地紧,他爹也过世较早,所以对他便多是纵容,娶妻以后虽有所收敛,但却整日沉迷破案和他娘子做的吃食,对其他的一概不管。虽然平日里对京兆府的消息从未有迟滞,但他心不在此,所以我们也不好强求。因此,他终究是不能上去的,一来,性情不适合;二来,他目前官阶太低,骤然上位难免让人疑思;三来,他乃是萧氏族人,尚兄应该还记得曾跟你提过的萧家祖训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个‘官不入庙堂,商不涉朝政’?还以为那是说给外人听的呢,难道是真的?”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萧秀,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萧秀严肃地点点头,说道:“是真的!凡是庙堂之上,我族人皆不可入;凡是涉及朝政生意,我族人也绝不会有直接联系。这个祖训,不光是对外人说说,更是族人必须要遵守的规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萧府助我,岂不是······”我疑惑地说着,留了半句没继续下去,但想来萧秀应该明白我的疑惑。

        只见萧秀端起茶杯,抿了一口,缓缓地说:“其实祖训还有一句,平常不会对外人说的。今日既然说到这里,告诉尚兄也无妨。接下来的一句便是,‘此为祖训,世代严守,非取定鼎之功不可破!’”

        听罢,我便了然,随后恍然大悟般对萧秀点点头。而萧秀则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,也对我点点头,放下茶杯,随后便微笑着转移话题道:“说到这韦澳,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人了。先,此人在明面上与周墀一样正直无私;其次,他太和六年擢进士第,又以弘词登科,后来还在周墀手下做从事多年,从学识和履历来说,也是经得起推敲的;最重要的是,他登第后曾十年不仕,但当年牛党的御史中丞高元裕想启用他做御史时,却被他一口回绝,而他的伯兄韦温又是依附北司的,所以他让李德裕和鱼弘志都能看到争取的希望,加上周墀的极力推荐,这样他上位既合情合理,又比较容易,还十分恰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倘若饶阳公主从中作梗呢?”我问道,心中不免有些担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也好办,到时候让他去一趟‘玉薮泽’,无非就是纳个小妾,给饶阳公主一点安慰。”萧秀笑道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这样一说,我也忍不住笑了,这种馊主意想不到也出自他口,随后便不再追问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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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第二日一大早,我刚起床,萧秀就急匆匆地赶来,手里拿着一领素黑斗篷,慌忙地对我说:“尚兄,上官柳儿突然造访,拜帖已经差人送来,怕是马上就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揉揉刚睡醒的眼,对萧秀回道:“哦,大概是因为昨日拒绝了珠玑吧。无妨,你我一起去门前恭迎便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,”萧秀冲我点点头,随后一边将斗篷递给我,一边嘱咐道:“今日较昨日更冷了几分,尤其是此时,屋外沍寒,尚兄且将此斗篷披上,多少抵御些寒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接过斗篷,一边往身上披,一边跟他往外走。刚一出门,一阵寒风袭面,但这斗篷明显与上次去白马寺所用的不一样,虽都是立领对襟,质地却好上许多,领襟处还有一圈毛皮包裹着,上身以后也更觉舒适暖和,这么冷的寒风也被挡在了衣襟之外。心里好奇便问萧秀:“这斗篷跟上次的不一样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能一样?”萧秀笑着说:“上次只是临时所制,太过粗糙,不易久用,而且那会儿尚兄还只是尚兄呢!其实我等来长安时,就从家里带来了这领,只是这些日子天也还算明朗,而且尚兄也没怎么出门,所以一直没用过。怎么样?这领是否暖和些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确比上次的暖和许多。”我回着萧秀,心里些许感激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这次倒是轮到他开心了,对我解释道:“如此甚好,当时可是找了上好的料子差人做的,这领襟还用了顶好的紫貂毛皮,想来该更保暖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笑着冲他点点头,而萧秀只顾领着路,边走边说道:“对了,纥某那边已经打好招呼,萧泽也已经将消息放给河朔的进奏院,还有周墀和韦澳那边也差人去吩咐了,等京兆府出动静了,那边就会开始动起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,萧兄做事详尽周密,鄙人自愧不如啊。”我一边跟他走着,一边感叹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尚兄这样说,倒是让在下无地自厝了。”这边说着,也到了门口,邓属和几个仆人已在那边候着,见我和萧秀过来,邓属一边对我们行礼,一边说道:“先生、二公子,上官姑娘还未到,也不知几时能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,”萧秀对他点点头,回道:“那便先在此候着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诺!”邓属答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对了,珠玑姑娘和那两个青衣卫呢?”我没见他们的身影,便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,我已派人去知会了,派去的人说去的时候珠玑姑娘正在催促青衣卫,应该很快能过来。”邓属答道。

        萧秀听罢,便说道:“看来珠玑姑娘早就知道上官柳儿今日会来,只是这两个青衣卫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    邓属倒是有些支支吾吾,低声回道:“我等不知上官柳儿今日到府,所以昨日还如往常一样,把他们灌醉了。属下之失,望二公子宽谅!”边说边拱手作揖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既然珠玑姑娘知道,你等为何不打探清楚?里面的人怎么也没个消息传出来?”萧秀有些责备道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见状,便劝解道:“这事萧兄也不必怪罪邓领卫,想是那珠玑姑娘故意不说的,就算去打探大概也没有结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哎,只是这下恐怕那两个青衣卫会吃些苦头了,以后怕是不好应付了。”萧秀感叹道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想的却是刚刚萧秀说的那句话,颇为疑惑,便问道:“里面的人?萧兄是指······”

        没等我说完,便被萧秀打断,对着我身后躬身作揖道:“珠玑姑娘!”

        我顺着萧秀作揖的方向望去,珠玑领着两个青衣卫匆匆赶来,一边行礼一边说道:“先生、公子,委屈二位顶风前来等候,辛苦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看着珠玑,还是那般端庄素雅的模样,心里甚是喜欢,而她身后的两个青衣卫却像没睡醒的样子,还有一股酒气扑面而来,便没管他们,对着珠玑说:“姑娘言重了,贵门主登门,我与萧兄理当迎候。只是不知,上官姑娘此次前来所为何事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昨日门主听说先生的身体抱恙,感慨这些天杂事缠身,多有怠慢,便想着前来探望,亲自致歉。”珠玑温婉地回我道

        “一点小事,竟劳上官姑娘挂怀,在下感念!”我对珠玑假意感谢着,其实心里清楚,这毒就是拜丽景门所赐,上官柳儿自是知道毒性和症状,所以断然不是因为我身体不适来看我的。也不是真的有多挂怀我的状况,否则来长安都已五日,若是真的关心,早就来探望了。说到底,就像萧秀说的,刚开始她也并没有把我当回事,只是这几次我通过珠玑传到她耳朵里的预判和谋划,次次都与现实相差无几,因此才引起了她的注意。想来是上次兖王劝阻之事真的让她有些后悔没听珠玑的,所以想将我带去丽景门,“关”在敬贤馆为她出谋划策。昨日珠玑相邀未得逞,今天便自己来了,哼,蛇蝎女人,如此迫不及待,我倒想看看她打算如何······

        正在心里思忖着,忽然腰背被戳了一下,思绪也被打断了,只听邓属叫了一声“先生”,这才回过神来,扭头看着他,却见他眼神看着门外,我便循着望去,这一望不要紧,但见门外好多人,好大的阵仗,着实有点吃惊。前有清道二人,青衣婢女二人,偏扇团扇方扇难以尽数,还有行障二具,坐障一具,白铜饰犊车一架,配白玉宝剑的青衣卫四人分侍四方,四周还有十几个配绿玉宝剑的青衣卫,后面跟着几十婢女仆人,再后面拉着几车礼箱,一时间这偏僻却还算宽敞的“万金斋”门前堆满了人。依这阵仗,怕是一些公主、郡主出门都未必有这般豪奢。随后,我与萧秀跟着珠玑迎出门,心里不由得感叹道:

        迎风静候未觉凉,贵客登门寒透骨。

        翠绕珠围香满路,无人悯恸腹饥翁。

        明大善,亲迎门

        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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