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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叹憾

小说:盛世先忧作者:长缨书生字数:0更新时间 : 2019-05-08 07:59:06
“生来苦命如棋子,起手无回待了局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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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当我转身准备回案几稳稳心神的时候,才现不知何时珠玑站在我身后。我与她对视一眼,她赶紧低下头,素韵羞容间却见一丝忧伤。在片刻愣怔后,我笑道:“刚刚只是权宜之计,并非真的要姑娘服侍,姑娘且如先前一样便好,无需拘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先前确是奴家之过,自当受罚,能服侍先生也全仗先生宽仁,奴家甚为感念,必是要竭心尽力服侍先生。只是奴家嘴笨手拙,若是有伺候不周之处,还请先生多多包涵。”珠玑一边行礼,一边说着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看着她,心里却多是怜悯,明明能感觉到她的伤感和无奈,却又不知如何去问,怎样去打开她的心结,只好先回到案几前跪坐下一边喝着茶,一边想着等萧秀回来,问问萧秀关于珠玑的事情,或许千机堂能有什么消息,若是没有,也可让萧府去查一查。萧秀回来后,便与我一起去西院下棋,珠玑也跟了过来,先前仆人端茶递水的活儿,全由珠玑揽下了,萧秀见状也不好拒绝,便由她随侍一侧。

        约莫过了一个时辰,邓属拿着两个木盒进来,说道:“先生、二公子,家里捎来两盒岳西翠兰,说是先生故乡所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快,拿去煮一壶!”萧秀迫不及待地吩咐着邓属,然后跟我和珠玑说道:“早年拜读茶圣6羽的《茶经》便知舒州所产之茶为上品,只可惜市面上少有流通,未曾有幸一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见他这样,便笑着对他说:“萧兄说的不错,居家之时便只饮此茶,可惜离家后却再也难觅,许久未曾饮过了,甚是怀念。”瞥见珠玑在一旁默不作声,于是想让她也一起聊起来,不至于冷落一旁,随后问道:“不知珠玑姑娘,可知此茶?”

        珠玑看着我,答道:“在‘望一楼’里奴家曾略有耳闻,据说此茶采于深山幽谷,翠如柳色,形似兰花,又有常年云浸雾养,雨露滋润,每年只在谷雨前后,采一芽一叶,经‘三揉三烘’方制成。而这‘三揉’须是有十年以上经验的茶匠亲自上手,用力不可大,亦不可小;‘三烘’更是要取深山里三十年以上的松树制成的木炭用文火烘培,杀青去涩,火候掌握好的才算是出茶,上集市买卖,而但凡差一些的,茶农都会留着自家喝。如此才导致流通极少,市面上难得一见,因而有诗云:

        甘泉邃谷养天茗,细选严挑真巧匠。

        遍取人间苦乐味,随风落入一杯中。

        君王日日欲南巡,墨客时时思逸韵。

        仙翁驾鹤归不去,只为舒州饮翠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姑娘真是博识洽闻,竟比在下这个同乡之人知道的还多,姑娘饮过此茶?”我惊讶于珠玑的见识,便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奴家都是听那些去‘望一楼’的客人们说的,让先生见笑了。虽也想尝尝,却无处寻觅,所以未曾饮过。”珠玑答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听到她没喝过,我便心中生出一丝窃喜,遂为她介绍道:“那今日要好好品鉴一下!此茶还有一特别之处,若身寒意冷,可煮沸热饮,一来暖胃健脾,二来驱寒活血;若是遇到酷暑或心意烦躁,可久置冷饮,既能解暑消热,也能安神静心。当然,平日里,温饮最好,口感甘甜,饮一杯便如身临幽谷,让人心思飘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们二人听我说着,眼神里流露出无比的好奇和渴望。这时邓属领着仆人将风炉和茶釜搬了进来,我告诉他们,茶叶不可碾碎,只用等水煮沸后,将茶叶放入釜中,再煮片刻即可饮用,无需用盐。但饮三壶后,需取出茶叶,倒出剩余茶水,换水后取新茶再煮。随后仆人便按照我所说在一旁侍弄,待可以饮的时候,萧秀对邓属和仆人们说道:“你们退下吧,若是也想喝,可自取了,别屋煮去,尔等在此,人多扰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诺!”那几个仆人异口同声地回道。

        而邓属却没有走的意思,萧秀见状,便问道:“怎么?你还有事?”

        邓属看了看珠玑,欲言又止,萧秀也看了一眼珠玑,遂说道:“无妨,你直说便是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刚刚府上的两位青衣卫兄弟被传去公主府了。”邓属憨憨地跟萧秀说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!”萧秀做出惊讶状,接着对珠玑激动地说:“珠玑姑娘,二位兄弟不会出什么事儿吧?这可如何是好,我家侍卫与青衣卫兄弟颇为聊得来,昨日便与二位贪了几杯,若是二位兄弟因此而被罚,萧府罪责难逃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萧公子过虑了,此事与萧府无甚相干,全是他们自己操守有失,公主知情达理,当是不会怪罪萧府的。”珠玑回着萧秀,仿佛知道公主会如何处置那两个青衣卫似的,语气稳重,像是早有心理准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,那便好,那便好······”萧秀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说着。说完后,邓属便退下了,我与萧秀继续下着棋,珠玑在一旁添茶倒水,时而也跪坐下,看着我们下棋。

        屋外依旧寒冷,我们便也没有出门的打算了,在屋内下了一天的棋,所谓棋道无穷,迷之痴狂,下棋之人总深陷其中,不知疲乏,但一旁的珠玑早已困倦。待到日暮时分,珠玑虽跪坐一旁,却已经没有半分精神了,萧秀便对她说道:“珠玑姑娘若是困乏了,早些歇息去吧,这边还有仆人,我与尚兄也不知会下到几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也在一旁帮腔道:“是啊,姑娘也忙了一天,甚是幸苦,我夜间燥热难眠,也不知到几时才有倦意,所以姑娘还是早些歇息为好,无需陪侍左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若是如此,奴家更当侍奉仔细,断没有私自去睡的道理,倘若让门主知道了,奴家百死莫赎。”珠玑谨慎而恭敬地回着我和萧秀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无奈地看着她,只好说道:“姑娘不是还要侍候在下三个月吗?若是跟着我点灯熬油,把身子弄坏了,接下来该如何服侍呀?姑娘的心意,在下感念,断然不会告知你家门主,你自当这是命令,无需歉疚,歇息去吧。否则,若是伤了身子,我该自责和悲怜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而后我用怜惜和悲悯的眼神看着她,她与我对视一眼后说道:“先生说的在理,自然没有让先生为奴家伤感的道理,如此,奴家这便回去歇息,先行告退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说着,便起身回去,一会儿,邓属进来说道:“先生、二公子,珠玑姑娘睡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,好,可以谈谈事情了。”萧秀回着邓属,依然是那幅主人的口吻。

        随后邓属便说道:“公主那边已经传出口信,纥某也准备好了,明日就会去京兆衙门击鼓鸣冤。那两个被召回去的青衣卫已经被公主处死,好在没有伤及他们家人,属下便没有插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很好,劝他们家人迁去岭南吧,若是不愿去,就让萧泽好生照料一下。”萧秀对邓属吩咐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有······”邓属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    萧秀看着他,眉头一皱,问道:“还有什么?别磨蹭,平日里也不是磨蹭的人!”

        邓属听罢,忙说道:“还有上官柳儿送来的那几车礼物,属下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置,还请二位定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萧秀听完,想也不想便吩咐他:“有什么不知道的,她的礼物能收吗?你还真是武人心思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明日退回去?”邓属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用!”我急忙打断他们。

        邓属和萧秀一起不解地看向我,随后萧秀问道:“这是为何?难不成尚兄真的被那个妖艳贱货迷住了心窍,还想与她生些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哈哈,”我被萧秀这么一问,不禁笑出声,随后问他们:“萧兄觉得上官柳儿送礼过来,是为了笼络我,还是为了感谢萧府对珠玑他们的款待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自然都不是,在她心里,萧府还配不上她丽景门的感谢,而尚兄也无需笼络,有‘醉梦令’拴着呢。”萧秀答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,”我一边喝着茶,一边对他挑眉以示。

        随后萧秀陷入了片刻的沉思,之后恍然大悟般自言自语道:“哦,原来是这样······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哪样啊?你倒是把话说明白些呀!”邓属在一旁着急地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她只是在试探我们。”萧秀答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试探?”邓属依然不解地纳闷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对!若是我们收下了,便是表明愿意受她恩惠,效忠于她;若是拒绝了,那就是有摆脱她控制的意思。”萧秀继续解释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,”邓属好像明白了,接着问道:“那怎么办?难道真要效忠于她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错,知道动脑子了。”萧秀赞许地看着他,夸道。

        邓属不好意思地笑道:“嘿嘿······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不能效忠于她,但也不能拒绝。这样,明日找个达官贵人,此人须明面上是别人的人,暗地里却在公主门下,把那些礼物原封不动的给这个人送过去。”我对邓属答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宅子边上的杜孺休不就是这样的人吗,加上他跟他爹一样贪财好色,定是不会拒绝的。还有,多找几个差不多的人,把礼物分开,送出去,否则目标太显眼,会让上官柳儿起疑。”萧秀也对邓属嘱咐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诺!”邓属认真地听着,而后应答我们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听萧秀这样说,突然想起杜悰来,便问萧秀:“说到杜孺休,昨日陛下招去,如何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说是给了个给事中的差事。”萧秀答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,”我随口应答着,接着问道:“那不知萧兄对他爹杜悰,可有什么法子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尚兄要动他?”萧秀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见状,跟他解释说:“这个人,卷宗里说是个没有能力,只懂阿谀奉承,而且贪得无厌的人。所以,迟早都是要除掉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,那明日便让夏侯徙去问问萧泽,”萧秀答道,接着转向邓属说道:“另外,你也放只鸽子回去,让千机堂帮着查一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诺!”邓属答道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刚想问珠玑的事情,萧秀便一脸愁容地接着说:“对了,尚兄的毒,可有问过里面,是不是真如上官柳儿所说,必须是她们的药才能解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?”邓属吃惊地看着萧秀,似乎是刚刚知道这件事,接着说:“属下并不知此事啊,未曾问过,这该如何是好?”

        萧秀看他这样,似乎想起来,他是后来才从东院去到正厅的,那时候已经说过此事了,便宽慰他道:“嗯,你是不知。不过也不用慌,先差人去问问里面,同时让家里人去白马寺问问光王,此事是否属实。若真是这样,再做打算,我听说纪仲直不是来长安了吗?有他在,还怕什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属下明白!”邓属答道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不解地问萧秀:“纪仲直?此人是谁?”

        萧秀看着我,一边端起茶杯,一边答道:“一个神出鬼没的‘江洋大盗’,有些手段,凡是想取的东西,别说丽景门总院,就是大明宫,也拦不住他。”说完喝了口茶,放下茶杯接着问我:“不说他了,如今上官柳儿安排珠玑姑娘这般缠着尚兄,诸多事情都多有不便,不知尚兄可否容我使些手腕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萧兄想如何做?”我心里一丝隐忧,生怕他伤害珠玑,便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萧秀见我紧张地样子,便笑着宽慰道:“尚兄不必担心,自然是为她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听了倒是很好奇,便说:“哦,且说来听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前几日便差人查过,珠玑本是甘露之变中郑注的女儿,原名郑诗岚。在郑注死后,郑家被灭门,当时年仅十岁的她被郑注的手下救走,可惜那些将士为了救他,都被几乎杀尽。后来将她藏在一口枯井中逃过一劫,被丽景门赶去的执行令所救,把她收归麾下。但其实在她心里虽想复仇,却对丽景门的所作所为并不认同,所以,她是可以被收服的。若是她被收服,我等自然要想办法帮她摆脱丽景门,再不济将来也有个退路,与她来说都有益处。”萧秀对我娓娓道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萧兄打算如何收服她呢?”我问着萧秀,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,并不想为了收服而让她受到任何伤害,无论是过去的,还是现在的,也无论是丽景门造成的,还是萧府造成的,或者鱼弘志那些宦官所为。

        萧秀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,便答道:“既是对她有益处,自然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。知道她身世后,我便差人去寻找当年那些郑注手下的将士,今日凤翔那边传来消息,说是找到一名曾经侥幸存活的将士,正送来长安。身份也核实过了,正是当年救珠玑的那群将士其中一人。当年亲手杀害郑注的凤翔监军张仲清和押牙李叔和,也已被擒住,只待手起刀落。所以只要再对珠玑动之以情,加上她本就明辨是非,想来还是很容易收服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听完萧秀所言,突然有些想不明白,当年郑注在凤翔被杀,按说那些将士都会被屠尽,就算侥幸活下来,为什么不逃跑,还要在凤翔呆着;还有张仲清和李叔和,听说那件事之后便入了神策军,怎会如此轻易就被萧府擒住······不过按照萧府的诚意和能力,我也无需怀疑,便说道:“这样也很好,毕竟也是个命途多舛的人,还望萧兄谋划周密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自然!”萧秀答道,而后看着我,接着皱着眉头说:“先生可是倾心于珠玑姑娘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这一问,倒是让我心生羞涩,故作镇定地反问道:“为何这样问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只是这珠玑姑娘怕是心有所属。当年一位少年英才去‘望一楼’比武,挑落所有高手,最后被十几个青衣卫困住,珠玑作为丽景门在洛阳的左信使,硬是央求曾经救她的洛阳执行令放人。那洛阳执行令平日里就待珠玑如亲身女儿,见珠玑似乎动了真情,便也有些恻隐之心,下令放人,并且瞒着没有禀报上官柳儿。事后东窗事,洛阳执行令更是一人承担了所有罪责,保全了珠玑。”萧秀依然皱着眉头对我说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少年英才是何人?”我听完萧秀说的,心里自然有些不甘,便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萧秀看着我,随后长吁一口气,答道:“既然尚兄问了,我也只好实言相告。那人便是人称“岭南小霸王”的霍骞,与我和章起都熟识,他家与萧府世代相交,所以那日在‘千机阁’中,尚兄问到珠玑,章起没有实言相告,还请尚兄莫要责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霍骞!”我不由得心里一惊,也知道我怕是没有什么机会了,心生遗憾,但还是故意不提感受,好奇地问着:“传闻此人勇比项羽、貌胜潘安,可是实言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······他现居于岭南,将来若有机会,引见于尚兄,到时尚兄自有评判。”萧秀笑着答道,显然他是在照顾我的感受,于是我也不再追问了。随后萧秀便和邓属一起起身回去休息,而我则在床榻上辗转反侧,一来体内烦躁,二来心里多有感叹:

        昨伤泫目愁眉下,现晓真情夜不眠。

        试问天公为哪般?周瑜已就何出亮?

        品翠兰,知身世

        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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