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回来说再见
那天的谈判，大家公事公办，谈到夜深，结束之后还有一些人加班加点、挑灯夜战、修改合约材料。
如此昏天黑地大战三天三夜，才最终达成一份大家都能接受的合议。完了之后大家都诚心诚意的觉得：得吃一顿！
庆功宴就放在本市知名的一个酒店，金碧辉煌。大家的表情都活泛了，擎着个酒杯到处打招呼、套近乎。
关小小前几天累坏了，如今面对这么嘈杂的环境觉得脑袋疼。亏得宁哲琰泰然自若、与明厉一起熟门熟路的、将这场面应付自如。
关小小觉得他们出双入对就够了，好像用不着她。她就不如到角落里躲躲清净。
那里有一盆高大的铁树，并不开花，光是叶子的绿影就让她觉得安宁。
她在那里，手里拿了一杯酒，马丁尼调了苏打水与薄荷汁，打了些碎冰，别出心裁的绞上些冰肌玉骨的鲜荔枝，绞得那么细，就好像搁浅的银鱼。
关小小拿着杯子，并不喝。上次喝酒发的红疹多亏宁哲琰的过敏药，好不容易才消下去。她可不想作死。
就这样看着灯光透过杯子，盈盈的在波斯地毯上轻轻晃动，其实，也挺好。
冰有一部分融化了，银鱼落下去，在淡绿的冰水间载浮载沉。
“你在这里啊。”背后一个声音，是林西。
关小小并不意外，好像她在这里，就一直为了等他。
哪怕他那年断然而去，她也仍然觉得那不是最后的结尾。他一定会再回来、再跟他见面。
就算她后来又谈了男朋友，韩楚在翻脸之前，表面上对她是不错的，她也对韩楚很好，但心里总有某个地方，觉得还有一件事没有发生。什么时间、什么地点、什么人。
于是她留着那个手机密码，是他离开的时间。那个时间停留在她心里了，只有等到他回来，才会有后续。
他还没有回来，就有人把手机从她手里拿走，自说自话的改掉了密码。
表面上的，已经看不见了；沉淀在心里的，却还在。
她就这样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夜里、坐在影里、坐在人声与酒乐的边缘，等着这一次会面。
是他从没许诺过、而她毫无理由坚信一定要实现的会面。
因为，是他欠她。而她对他一无所负。
“对不起，是我对不起你。”
林西欠疚道。那时他年少无知，伤害了关小小而不自知。后来他才明白，他做了怎样的错事。他知道他欠她一声对不起。
他也知道，她未必会接受他的道歉。毕竟当年的他实在太渣了。换他自己，也不会原谅自己的。但是这声对不起他还是要说的，哪怕她会——
“好的。”
关小小平静道。看着地上透过酒杯的灯光，也不再颤抖。
她的手已经不再发抖。至少，不会为他。
反而是林西没有反应过来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说对不起。我说好的，我接受了你的道歉。”
关小小莫名其妙看着他。
真好，她现在可以抬起眼睛看他了，而不至于喉头哽咽、有泪盈眶。
真奇怪，她这个受害者都不计较了，他为什么反而困惑的呆在那里。听不懂吗？不相信她已经放手？
真的，关小小发现自己到现在还是等他、等着见他一面，不是为了跟他再续前缘，而是为了有机会跟他说一声再见。
时光流转，伤口也许仍然不能平复，但人已经回不到从前。
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力量，可以面对这个人，笑笑的，说一声再见。
铁树的影子凝涩。关小小轻轻的缩了缩肩，有点冷了。她对林西道：“借过。”
话已经说完，她要回到人声与灯光的场中去。这是她的工作。
逃一小下，已经是她放纵的极限。她不会永远逃避。
林西却舍不得移开脚步，放她过去。
“小小，不想跟我再说说话吗？我们都分开这么久了！”
他的语气近乎哀求。
关小小低头：也许他说得对。老相识许久没见，是该多说两句。
可是，叫她说什么好呢？难道要细数从前。
从前，是她先喜欢他。自从作为大一新生刚去那个城市、下了火车一脸懵逼、忽然看见自己学校的旗子被阳光照透，然后就一眼看见旗子下面透明透亮的笑容，就已经喜欢上这个迎新的学长了。
从听见他第一句话：“同学，你是我们学校的吗？”就已经把手交给他了。
从拜托他补课、呆看他眼睫毛的影子忘了听他讲，被他按着头大骂：“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笨啊！”就已经没有办法的喜欢上他了。
可是那时候她并不知道，林西学长他喜欢的是校花张楚惜，但是张楚惜嫌贫爱富看不上他。
叫关小小怎么知道呢？林西故意答应与她交往，只是利用她的喜欢，好刺激张楚惜。
就像雄雉鸡，故意在几只雌性之间周旋、打开他漂亮的尾羽、享受着雌性崇拜的咕咕叫声，只是为了吸引他真正心仪的那只雌雉鸡。
关小小不知道自己情窦初开爱上的人，原来幼稚如一只雉鸡。
那时她年轻、她蠢、她眼光不好。她爱上一个人，就掏心掏肺。
学校社团在森林公园聚餐，她发现便携式小煤气炉出气的声音怪异，第一反应不是自己撒丫子逃跑，而是将林西扑开。
小煤气炉还是爆炸了，幸亏主要是炸在管子那里，威力很小，又有关小小的提前预警，大家都后退了。崴了脚踝的关小小，算是最重的一名重伤员。
不过林西最关心的还是擦伤了一块油皮的校花张楚惜。尤其张楚惜当时临危不乱，抓起一块毯子扔向煤气管子。林西像所有人一样，认为是这张毯子将爆炸冲击波阻了一阻，将这小爆炸彻底有惊无险的化解了。
他们眼里，张楚惜是才貌双全、有勇有谋的女英雄。
可是罪魁祸首是谁呢？
后来调查发现，煤气管子的一端有小块的油泥，没清洗干净。幸亏堵的是外端。如果是内口，就大件事了。
而负责清理安装管子的正是关小小。一定是她不认真，才害得大家遇险。
关小小因此被留言淹没，不得已提前休学工作，而林西本人再后来追着张楚惜出国。
关小小对林西的情况，就只知道这里为止了。如今他学成归来，也算年轻有为，不知道有没有抱得美人归？关小小只知道：她一点都不想听他说近况，只怕他要求她祝福他跟张楚惜终成正果。
她没有那样的胸襟。
往事如烟。能相逢一笑就很好，之后再相忘于江湖就更棒了。至于把酒言欢？何必、又何苦？
林西望着关小小，百感交集，轻声告诉她：“小小，我知道了，那不是你的错。你是被陷害的。”
“什么？”
关小小倒是一惊。她知道不是她的错。因为她肯定认真清理过管口，不会有大块油泥。但是当时没人听她解释。连林西都不相信她。
林西还是在出国后，有一次帮张楚惜处理聊天软件故障，才意外从一段聊天记录中得知了当初那场意外的真相。那次意外是张楚惜联合另外几个同学策划的。
那时候，关小小虽然身家极差，但是其他各个方面都很优秀，所以被学校选中打算保送出国。张楚惜等人出于嫉妒，才策划了那些意外。
林西至此才恍然大悟，认清了张楚惜的真面目。
关小小听他说罢，才明白过来：难怪前几天朋友圈是出了个说法。把多年前的意外旧事重提，说她是冤枉的。
一些同学将信将疑，但还有些人跟关小小冰释前嫌，又能在微信群里主动跟她聊天了——
那又怎么样？
已经辍学多年的关小小，也不可能回去重续学业了。某些那么容易就能跟她有“前嫌”、而冰颜酸语的“老同学”，不联系也罢。她也不太在意。
她倒是感谢这件事，让她有几个不离不弃、经得住考验的好朋友。这就是这次“意外”留给她的全部意义了。
——而林西，很抱歉，并不在经得住考验的朋友之列。
小小还是谢了他在朋友圈里替他澄清，但同时也很奇怪：“你为什么不放出证据？又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、跟我说清楚？”
林西也很无奈：张楚惜对他苦苦哀求、甚至不惜暗示可以一夜相许，以换他不要揭穿、让她身败名裂。
林西当然没有要她的“一夜”，不过也没忍心把聊天截图发出去。他只是匿名在朋友圈里放出了消息，说当年小小是无辜被陷害的。
可惜陷害者和陷害手段，他不忍心说清楚，于是也不敢亮出自己的身份，怕同学们来追问，他不小心漏出张楚惜，又毁了张楚惜的人生。
他还是太心软了。但有一点是明确的：从此之后他对张楚惜避之大吉。
林西也极度后悔自己冤枉了关小小，很想回国追回关小小。可是当时他的论文进入了攻坚阶段。
林西又一个犹豫，就被导师劝住，留在国外完成了学业后再回国。
等他再回来，发现关小小身边不是空的。不管是照片还是真人，宁哲琰站在小小身边，都是赏心悦目、珠联璧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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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昏天黑地大战三天三夜，才最终达成一份大家都能接受的合议。完了之后大家都诚心诚意的觉得：得吃一顿！
庆功宴就放在本市知名的一个酒店，金碧辉煌。大家的表情都活泛了，擎着个酒杯到处打招呼、套近乎。
关小小前几天累坏了，如今面对这么嘈杂的环境觉得脑袋疼。亏得宁哲琰泰然自若、与明厉一起熟门熟路的、将这场面应付自如。
关小小觉得他们出双入对就够了，好像用不着她。她就不如到角落里躲躲清净。
那里有一盆高大的铁树，并不开花，光是叶子的绿影就让她觉得安宁。
她在那里，手里拿了一杯酒，马丁尼调了苏打水与薄荷汁，打了些碎冰，别出心裁的绞上些冰肌玉骨的鲜荔枝，绞得那么细，就好像搁浅的银鱼。
关小小拿着杯子，并不喝。上次喝酒发的红疹多亏宁哲琰的过敏药，好不容易才消下去。她可不想作死。
就这样看着灯光透过杯子，盈盈的在波斯地毯上轻轻晃动，其实，也挺好。
冰有一部分融化了，银鱼落下去，在淡绿的冰水间载浮载沉。
“你在这里啊。”背后一个声音，是林西。
关小小并不意外，好像她在这里，就一直为了等他。
哪怕他那年断然而去，她也仍然觉得那不是最后的结尾。他一定会再回来、再跟他见面。
就算她后来又谈了男朋友，韩楚在翻脸之前，表面上对她是不错的，她也对韩楚很好，但心里总有某个地方，觉得还有一件事没有发生。什么时间、什么地点、什么人。
于是她留着那个手机密码，是他离开的时间。那个时间停留在她心里了，只有等到他回来，才会有后续。
他还没有回来，就有人把手机从她手里拿走，自说自话的改掉了密码。
表面上的，已经看不见了；沉淀在心里的，却还在。
她就这样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夜里、坐在影里、坐在人声与酒乐的边缘，等着这一次会面。
是他从没许诺过、而她毫无理由坚信一定要实现的会面。
因为，是他欠她。而她对他一无所负。
“对不起，是我对不起你。”
林西欠疚道。那时他年少无知，伤害了关小小而不自知。后来他才明白，他做了怎样的错事。他知道他欠她一声对不起。
他也知道，她未必会接受他的道歉。毕竟当年的他实在太渣了。换他自己，也不会原谅自己的。但是这声对不起他还是要说的，哪怕她会——
“好的。”
关小小平静道。看着地上透过酒杯的灯光，也不再颤抖。
她的手已经不再发抖。至少，不会为他。
反而是林西没有反应过来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说对不起。我说好的，我接受了你的道歉。”
关小小莫名其妙看着他。
真好，她现在可以抬起眼睛看他了，而不至于喉头哽咽、有泪盈眶。
真奇怪，她这个受害者都不计较了，他为什么反而困惑的呆在那里。听不懂吗？不相信她已经放手？
真的，关小小发现自己到现在还是等他、等着见他一面，不是为了跟他再续前缘，而是为了有机会跟他说一声再见。
时光流转，伤口也许仍然不能平复，但人已经回不到从前。
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力量，可以面对这个人，笑笑的，说一声再见。
铁树的影子凝涩。关小小轻轻的缩了缩肩，有点冷了。她对林西道：“借过。”
话已经说完，她要回到人声与灯光的场中去。这是她的工作。
逃一小下，已经是她放纵的极限。她不会永远逃避。
林西却舍不得移开脚步，放她过去。
“小小，不想跟我再说说话吗？我们都分开这么久了！”
他的语气近乎哀求。
关小小低头：也许他说得对。老相识许久没见，是该多说两句。
可是，叫她说什么好呢？难道要细数从前。
从前，是她先喜欢他。自从作为大一新生刚去那个城市、下了火车一脸懵逼、忽然看见自己学校的旗子被阳光照透，然后就一眼看见旗子下面透明透亮的笑容，就已经喜欢上这个迎新的学长了。
从听见他第一句话：“同学，你是我们学校的吗？”就已经把手交给他了。
从拜托他补课、呆看他眼睫毛的影子忘了听他讲，被他按着头大骂：“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笨啊！”就已经没有办法的喜欢上他了。
可是那时候她并不知道，林西学长他喜欢的是校花张楚惜，但是张楚惜嫌贫爱富看不上他。
叫关小小怎么知道呢？林西故意答应与她交往，只是利用她的喜欢，好刺激张楚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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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她年轻、她蠢、她眼光不好。她爱上一个人，就掏心掏肺。
学校社团在森林公园聚餐，她发现便携式小煤气炉出气的声音怪异，第一反应不是自己撒丫子逃跑，而是将林西扑开。
小煤气炉还是爆炸了，幸亏主要是炸在管子那里，威力很小，又有关小小的提前预警，大家都后退了。崴了脚踝的关小小，算是最重的一名重伤员。
不过林西最关心的还是擦伤了一块油皮的校花张楚惜。尤其张楚惜当时临危不乱，抓起一块毯子扔向煤气管子。林西像所有人一样，认为是这张毯子将爆炸冲击波阻了一阻，将这小爆炸彻底有惊无险的化解了。
他们眼里，张楚惜是才貌双全、有勇有谋的女英雄。
可是罪魁祸首是谁呢？
后来调查发现，煤气管子的一端有小块的油泥，没清洗干净。幸亏堵的是外端。如果是内口，就大件事了。
而负责清理安装管子的正是关小小。一定是她不认真，才害得大家遇险。
关小小因此被留言淹没，不得已提前休学工作，而林西本人再后来追着张楚惜出国。
关小小对林西的情况，就只知道这里为止了。如今他学成归来，也算年轻有为，不知道有没有抱得美人归？关小小只知道：她一点都不想听他说近况，只怕他要求她祝福他跟张楚惜终成正果。
她没有那样的胸襟。
往事如烟。能相逢一笑就很好，之后再相忘于江湖就更棒了。至于把酒言欢？何必、又何苦？
林西望着关小小，百感交集，轻声告诉她：“小小，我知道了，那不是你的错。你是被陷害的。”
“什么？”
关小小倒是一惊。她知道不是她的错。因为她肯定认真清理过管口，不会有大块油泥。但是当时没人听她解释。连林西都不相信她。
林西还是在出国后，有一次帮张楚惜处理聊天软件故障，才意外从一段聊天记录中得知了当初那场意外的真相。那次意外是张楚惜联合另外几个同学策划的。
那时候，关小小虽然身家极差，但是其他各个方面都很优秀，所以被学校选中打算保送出国。张楚惜等人出于嫉妒，才策划了那些意外。
林西至此才恍然大悟，认清了张楚惜的真面目。
关小小听他说罢，才明白过来：难怪前几天朋友圈是出了个说法。把多年前的意外旧事重提，说她是冤枉的。
一些同学将信将疑，但还有些人跟关小小冰释前嫌，又能在微信群里主动跟她聊天了——
那又怎么样？
已经辍学多年的关小小，也不可能回去重续学业了。某些那么容易就能跟她有“前嫌”、而冰颜酸语的“老同学”，不联系也罢。她也不太在意。
她倒是感谢这件事，让她有几个不离不弃、经得住考验的好朋友。这就是这次“意外”留给她的全部意义了。
——而林西，很抱歉，并不在经得住考验的朋友之列。
小小还是谢了他在朋友圈里替他澄清，但同时也很奇怪：“你为什么不放出证据？又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、跟我说清楚？”
林西也很无奈：张楚惜对他苦苦哀求、甚至不惜暗示可以一夜相许，以换他不要揭穿、让她身败名裂。
林西当然没有要她的“一夜”，不过也没忍心把聊天截图发出去。他只是匿名在朋友圈里放出了消息，说当年小小是无辜被陷害的。
可惜陷害者和陷害手段，他不忍心说清楚，于是也不敢亮出自己的身份，怕同学们来追问，他不小心漏出张楚惜，又毁了张楚惜的人生。
他还是太心软了。但有一点是明确的：从此之后他对张楚惜避之大吉。
林西也极度后悔自己冤枉了关小小，很想回国追回关小小。可是当时他的论文进入了攻坚阶段。
林西又一个犹豫，就被导师劝住，留在国外完成了学业后再回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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